生存资格测试(250)

　　原容面色抽搐的打了个响指，蒋秋生手里的苹果X化成了粉尘。
　　“啊！！！我的一万块钱！我省吃俭用捡破烂抗麻袋才赚来的一万块钱！”
　　“别演了，”原容扶额，“下次演意念传声好吗？那还能逼真点儿。我和你说正事呢，快给我心理疏导疏导。”
　　蒋秋生夸张的一拍大腿：“你看看我都睡蒙了，谢谢你提醒！我这就传声……”
　　“拉！斐！尔！”
　　“喳。”
　　小少爷有炸毛趋势，蒋秋生乖乖拎了个藤椅，在秋千旁边坐下。还很狗腿子的给原容摇秋千。
　　“不是我说啊，你最近的变化有点大。大的超乎我想象。”
　　“也超乎我的想象。”原容进门第八次叹气，“是不是更年期了？”
　　蒋秋生扑哧一声笑了：“求求你少用些人类发明的新词，你用对的概率远低于花枝玉惹事概率。”
　　原容作为一个熊家长，自动在脑中过滤杠精打小报告的话。
　　“好吧。我的意思是，我能清楚的感受到我身上的变化。这些变化不可控制，朝着与我性格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偏偏我还觉得不是坏事。这太奇妙了。”
　　“这很正常。人在痛改前非，金盆洗手的时候，往往也都是开窍般的巨大反常。”
　　“……我在很认真的和你讨论。”
　　“我也很认真，”蒋秋生停下手中动作，认真的盯着原容迷惘的眸子，“你在变好。你能意识到这点，我们都意识到了这点。这很好。”
　　原容深吸一口气：“我很高兴你终于夸我了，我也仁慈的忽略你对我的过去糟糕的感官。但是……这真的好吗？对于我来说，仁慈并非必要、怜悯并非必要，如果我顺从我的仁慈与怜悯，让人类不参与测试，这才是坏事。而可怕的是，我虽然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却仍做不下正确判断，反而到你这里寻求帮助了。”
　　一个不能理性作出判断的造物主，是很可怕的。
　　就像许多传说、神话中一样，盲目悲悯、盲目偏爱的造物主，往往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举动——对一个种族的悲悯，对它本身，对其他种族，可能是灾难。
　　原容无法判断他的迟迟不坐不下决定，是这个建议真的不够完善，抑或他的决策力出了问题。
　　
　　蒋秋生面色严肃了起来。
　　“照你这么说，是挺可怕的。我还以为你是单纯的伤感春秋，中二期之类……你这症状持续多久了？”
　　“不算很久，”原容想了想，“上个星期开始吧。夏娃询问我下次测试的场地与资格划分的时候。”
　　“这么说来，离下次测试又近了？日子可真是不饶人。那么，上次测试上岗的新人神，工作的如何？”
　　“很好，”原容斟酌语句，“你要相信我的判断。我从不会选择错误人选。”
　　“这不就解决了吗？”
　　“啊？”
　　蒋秋生笑了：“相信自己，我的小祖宗。你即真理，你即一切。你是规则本身、世间万物的创造者……你的所有决定，即使你认为是错误的，也是规则运转的正确的、必然的结果。无人会得出比你更优的解。”
　　“可我还不能决定下次测试要不要让人类参加……”
　　“听着，”蒋秋生扳过他的脸，触感很好，他还放肆的捏了两把，差点被一击铁拳打断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去，和你的老姘头好好享受几天假期，然后做一个到时候你觉得最正确的选择。别问我作错了后果会如何，你不会作出错的决定的。”
　　“老……老姘头……”
　　可耻的顶着一张装嫩的老神脸红了红，嘴里嘟囔着什么“粗鄙之语”，什么“烧你老鸡窝”，从秋千上跳了下来。
　　“算了，我就再信你一回吧。”
　　顺便把蒋秋生踢出三米远，从地上秋千藤椅整个卸下来顺走了。
　　怪好玩的，这老杠精可真他妈会享受。
　　
　　话说回来，度假这个提议倒是不错。上次度假去了哪儿，原容完全没印象了，可见工作狂程度之高。当然，工作狂指的是奥德伦特。
　　奥德伦特其实是被动型的性格。这一点，哪怕是原容，也是上次出测试后才醒悟的。别扭的孩子总是不如会哭闹的得到的优待多，即使他们本质上都是家长心头肉。原容很多时候不知道怎么回应奥德伦特沉默的期待，索性更提前一些考虑，他家可爱的黑团团是不是有了需求。
　　“奥德，”他随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和人类英文字母A相近的符号，这是最高权限神与他的造物直接沟通的方式，“咱们去度假吧？”
　　巨型符号放射出陨石光泽的磁黑色，这是接通的标志。
　　那边却无人出声，安静极了，仔细听能分辨出水波静谧而有节奏的起伏声。
　　是在水里？不，可能是海里。
　　原容隐约记起，几天前奥德伦特提过一句，他要去死亡三角找老朋友。
　　“听得见吗？喂，喂——”
　　一声清洌的水花震荡，像什么东西破水而出，带着海腥味的鸟鸣声与海浪放肆的咆哮一齐袭来。
　　“我在听。”熟悉的磁性声音传来，“怎么了？”
　　那声音有些喑哑，原容不确定是听错了，还是背景音太嘈杂的原因。
　　“你在干什么？”
　　“刚打了一架，”奥德伦德简明扼要，“深海的老家伙们不太老实。”
　　原容皱眉：“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我去——”
　　“不用，”男人低声笑了笑，“已经结束了。他们输的很惨。”
　　原容也笑了：“干得漂亮。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这群玩意儿了，具体什么情况？”
　　
　　世界初始，并非只有衔尾蛇体系的生物。隔壁老杠精是另一体系，还有一堆煤渣似的恶心肉团是第三体系。老杠精虽天生抬杠技能十级，但优点和缺点都是懒，每天抬抬杠，看衔尾蛇睡觉就没别的事干，动也不愿动，其他技能点全点在脑洞上了。但第三体系，人类世界统称的“邪神”，除了破坏、厮杀，就是原地干嚎。
　　原容生出思想，意识到自己是最中心法则之后，也曾思考过自己的来源。虽然没得出结论，但他隐约能意识到，如果说他是法则最成功的“载物”，那些恶心肉团就是失败品。
　　很可悲，很值得同情，但这不是他们恶意祸害他宝贝造物的理由。
　　十几个世纪前，原容伙同奥德伦特，老杠精和老杠精同样懒散的兄弟姐妹们（不得不承认他们在正事上确实靠得住）一齐将第三体系生物全数镇压深海，老杠精一个喜欢水的兄弟自告奋勇去镇守，煤渣肉团的造反计划自此永远终止。虽然过去日子里，不止一次有养精蓄锐大闹一番的趋势，但都有惊无险。
　　即便这一次也大概率是阶下囚徒们的无能狂怒，但原容还是放心不下。
　　距离上次作死，已经过去将近一千年了。万一这一千年内傻子们进化出智商了呢？
　　原容叹口气，怪不得蒋秋生老嘲讽他工作狂秃的快，他虽然总想撂挑子不干，但真等他的宝贝世界出了小岔子，他恨不得事必躬亲。
　　什么度假和更年期，早被抛到脑后不知多远了。
　　他抬手画一个符号，在树枝随风浮动的簌簌声里，一个沉稳的男声传来：“您找我？”
　　“说多少次了不要用您……现在人类世界都主张官民一体、简政放权了，”原容打趣他一板一眼的傻儿子，“你那边脱得开身吗？和我走一趟。”
　　“脱得开身。您稍等。”
　　
　　原容随便找了间甜品站坐下。
　　他从没来过这城市，为了找蒋秋生，这是第一次来。
　　——也或许千百年前，这里还不是这副模样的时候路过过。
　　这儿是个二线城市，没被重工业污染过的天空湛蓝如最清浅的水底，空气清新干净，即使阳光没那么好，一切仍包裹在蜜糖色的光亮里。蒋秋生这两年定居于此，不是没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