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资格测试(251)

　　午后的甜品店挤满了各年龄段的小姑娘，三两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聊着天。没有一句带营养的话，但聊天本身就是个快乐的过程，没人指望在八卦里学到什么，内容没营养又有什么关系呢？
　　纸账单上的饮品名浪漫而抽象，原容不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他向来喜欢直接喊老板要水果味道的沙冰，但这次，他想学人类，盲目的，遵从感官，随机品尝点带想象色彩的饮品。
　　“要一杯‘Le long de l’eau’（沿河流淌）。”
　　“为何不来一杯‘Ou le monde est beau’（于美丽世界）呢？”
　　原容抬起眼，看向小甜品店里唯一的工作人员，应该是老板。这是个四十多岁，正逢魅力年岁的中年男人，保养的很好，腰间系着利落而整洁的白围裙，脸上露着温和而迷人的微笑。
　　“这是今日推荐？”
　　“不，是给你的推荐，”中年男人眉眼温柔，不带攻击力的目光却仿佛能看透人心，“你看上去有些迷惘。我想，甜一点的口味会让你快乐一些。”
　　“我以为迷惘的人更适合苦味。”
　　“哦，漂亮的东方小朋友……”中年男人递给他一小玻璃盅雪白的糕点，“生活已经够苦涩了，不需要人工制品继续添砖加瓦了。特殊的手工赠品，不要声张哦。”
　　“这是什么？”
　　“雪山药泥，”中年男人眨眨眼，“加了我特制的甜酱汁。”
　　“好吧，好吧。”原容无可奈何的笑起来，能说服他的凡人实在不多见，他该给点面子。他捏着小叉子，在纯白色的峰顶挖了一口：“谢谢你。……很好吃。”
　　刚从冰柜中取出的山药泥带着雪山的清凉与恰到好处的软糯，同样冰凉的蜂蜜奶油汁在舌尖悄然融化，是没有侵略意味的柔软的甜意。
　　“你加了什么？”原容细细品味，“不是蓝莓，也不是草莓……蔓越莓？”
　　“Bingo。”一杯漂亮的高脚杯轻轻放在他面前，“Ou le monde est beau，希望你喜欢。”
　　高脚杯是薄而通透的白水晶制成，回荡着渐变蜜粉的色泽，原容轻轻抿了一口。
　　蜜桃、百香果、还有一点柚子，和极细微的乌龙茶味儿。
　　就是杯蜜桃乌龙嘛。
　　但是，被安上这样诗意的名字，好像一杯下去，真的让人沉浸在甜蜜的“美丽世界”里了。
　　
　　罗释到的很快，他向来行动利落迅速，这次只用了不到15分钟，便从喜马拉雅山脉直飞地球另一边的地中海气候区。落地时，他身上还萦绕着森林里特有的草木味儿。原容喜欢极了，他招呼有些拘谨的大男孩坐下，罗释虽然年轻，却最不适应现代文明的，原容知道若非是他呼唤，他一定找千万理由推辞了。
　　现在，皮肤黝黑、轮廓立体的英俊男人正一脸肃杀的正襟危坐在转椅上，只有原容了解，他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椅子会转动而紧张。
　　原容抓起罗释的大手，很凉，想必是一路风驰电掣来的。后者很温顺的放松下来，任由原容小心的给他暖手。
　　“下次不用这么急。不是急事，我多等会儿也没关系。”
　　男人含糊的“唔”了一声。
　　“老板，你是不是也要给他来一杯Ou le monde est beau？”
　　面对原容的调笑，中年男人俏皮的眨眨眼：“是的。……是不是热的更好呢？”
　　“听你的推荐了。”
　　一杯热饮乘上。
　　比起原容的冷饮，温热的Ou le monde est beau呈现更鲜活朝气的渐变蜜糖色，还浮着俏皮的奶泡。这种过于可爱的饮品和冷漠孤僻的男人似乎很不搭界，但罗释没有流露出抵触，而是小心翼翼的“捏起”那个看上去脆弱无比的水晶高脚杯。
　　“这是，热糖水？”
　　原容噗的一声笑出来：“尝尝看，这会让你暖和一点儿。”
　　温度从接触掌心粗糙皮肤的杯壁传来，罗释昂头喝了一大口。
　　“好奇特的味道。我是说，非常美味，非常好。我已经快忘记糖水的味道了……这真的是糖水吗？”
　　“是的，成分要复杂一些，本质却没区别。”原容笑眯眯的撑起下巴，懒洋洋的斜靠在甜品站吧台上，他在熟人在场时，总会不自觉变成这副慵懒模样，“你总不喜欢现代社会，但它也有它的好处。这种味道几千年前可没有过，不是吗？新颖有新颖的好处，它不一定总比经典的糟糕。”
　　罗释若有所思的垂下眸子，他很专注地看着杯中梦幻的颜色，似乎听进去了一点。
　　不过原容知道，让他完全接受“进步”“革/命”“发展”这些新词将会是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慢慢来，不要心急。
　　“自然界很少见这个颜色，”罗释迟疑的开口，这让他想起了千万年前，坐在空旷又清凉的草原上，昂头望见的那片绚丽的黄昏，“……很美。”
　　那其实是个很不祥的征兆，美丽的生物，总带了些危险的意味在里面。
　　原容也想了起来。
　　他望向小甜品站的其他人，她们都沉浸在自我世界里，没人注意这边儿。当然，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隔绝了一圈声音传播。
　　“我找你，是为了静谧之海那群脏东西的事儿。奥德告诉我，他们最近动势可疑，收拾了他们一顿。但我怀疑，这事儿不是它们主要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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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如此，”罗释皱眉沉思，“上次出现这动静，是七百多个黄道更迭前，正逢第四体系生物同时苏醒。”
　　原容点头：“那次，我怀疑它们进行联手，最后证明或许是我们想多了。但赤峰前日告诉我，第四体系生物再次有苏醒的预兆。”
　　罗释一愣：“拉斐尔预言第四体系生物将在接近下次测试的日子苏醒，而现在……”
　　距离下次测试还有八百余年。
　　第四体系生物，所有预言中的“灭世者”，一切的罪孽与毁灭源泉。
　　当然，这是人类夸大其词、自己吓唬自己的说法。这套一模一样的说词也用来形容过第三体系生物，在其完全被压制后整套搬运给了它。它是不足三千年前，由蒋秋生的某个哥哥（米迦勒）察觉的。
　　“它”，或者“它们”，不属于现存的由原容创造的第一世界体系，不属于蒋秋生兄弟姐妹的第二世界体系，也不属于静谧之海镇压着的煤渣肉团的第三世界体系。
　　它们在原容看来还没苏醒，但这还有待考证——如果是如同第二世界体系的友好盟友，原容自然欢迎，但若是如第三体系般无法沟通交流的垃圾……必须将其扼杀在苏醒之前。
　　平心而论，原容已经是个非常宽容的造物主了。
　　“赤峰常年驻守慢八撒（非洲），他的消息来源是可靠的。但拉斐尔的预言，也不一定错。”
　　“您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原容冷笑，“虫子不止一个。”
　　宇宙是多样性的，正如原容可操纵的世界线有无穷可能性，他不会夜郎自大的认为，他操纵的最高权限，就真的是“最高权限”。
　　不然，他自己是怎么出现的？
　　如果他直接拥有“最高权限”，为何他的创世里，仍并行出现了两套、甚至目前来看可能是三套完全与他法则平行的体系？
　　试图了解自我本源的渴望，不止人类具有。
　　但原容看得透彻：无法了解的事物便不去了解，与他作对的事物便全数消灭。
　　
　　原容将剩下的冷饮一口喝干，抬手放了两片金鳞在吧台，朝诧异的老板笑了笑，拉起罗释走到门口，消失在空气里。
　　“走吧，先去看看你母神那到底什么情况。”
　　
　　原容不提前打招呼的到访，让他看到了很有意思的场景。
　　巨人化的男人正坐在黑礁石岸上，面无表情的用食指和大拇指捏起一条疯狂挣扎的鲨鱼，塞到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