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养了别的徒弟(40)
谁料想,他不过是为了欣赏一番亓官被云虺追捕的狼狈,在云水谣中逗留了片刻,就被斜刺里甩出来的云虺长尾给拍进了水泽中,落得个筋断骨折的下场。若非陆丰进去走了一遭将他带出来,恐怕小命都要交待在此处。
他气息奄奄委顿在地,在场众人却无一人关心。
铁正向来面冷心硬,此刻见了此人的愚蠢,更不愿多做理会,只向陆丰道:“那颗贝母珠恐怕有问题。”
铁正想到的事,陆丰自然也想到了。云虺会将产下的蛋同贝母珠放在一处,让小云虺一破壳出生就有“龙珠”,此也是早日化龙的冀望,恐怕,孙兼偷的不是什么贝母珠,而是云虺的蛋!
一想到此节,陆丰胸中便似有万丈滔天怒火,狠声道:“去把石横带来,死活无论!”
明心小童正要领命而去,铁正却道:“此事尚未查明,不得伤其性命。”
陆丰清隽面容上戾气一闪:“敢算计本尊徒弟,便伤了性命又如何!”
铁正瞧了他一眼,微微皱眉。
陆丰惦念亓官安危,安不下心来待在此地,等待石横被抓来审问,撂下这一句狠话,一闪身又进了云水谣。
灵识寸寸扫过云水谣,剑修大能的锋锐之气激得水泽中的云虺都不安地四下翻腾,却仍旧无果。他一脚迈入赶云涧,随着奔涌的云雾入了护山大阵,又凭借问剑峰峰主的剑印取得大阵中枢的回应,宗内却依旧不见亓官踪影。
他立在云海中,运起卜算之术,掐算亓官安危。只是他的卜算之术不甚精通,连掐数遍,都没有结果。
陆丰不觉有些焦灼,亓官究竟能去哪里?他强自捺下担忧,定了定神,转头去了草庐。
此草庐虽然也坐落于山谷之中,却并非无念谷外的那一个;住在其中的,也并非是一个阴鸷老头,而是一位女修,正经也是流华宗的一峰之主。
陆丰身影出现在山谷中时,便见一名女子坐在溪头,披着一身清风,神情安然恬静,这时恰到好处地一抬头,眼睛虽然无神,唇角却露出一缕微笑:“陆师兄来了。”
陆丰顾不上与她寒暄,直接道:“穆师妹,请为我卜卦。”
穆师妹微微一笑:“今日晨起忽有所感,已卜了一卦,想来是应在师侄身上。”
陆丰素知她有些玄妙,急切问:“是什么卦象,七官儿可有性命之危?”
“师兄莫急,师侄暂且无恙。”忽然而起的风将散发吹在穆师妹脸上,遮住了她眼角沁出来的一点血色。她略微一顿,微阖了双目,但语气仍旧柔和,“他有大来历,且为气运所钟,即便一时遇险,也必能逢凶化吉。”
陆丰闻言心头微松,喃喃道:“那便好……”
穆师妹低下头,任由散落的头发随风而动。她面庞微侧向溪流,仿佛在注视溪水中的游鱼,柔声道:“师兄不必忧心,你与他命运纠缠,灵犀千里而牵,纵然一时分别,不久后也将重逢。”
分别?
陆丰敏锐察觉这一句话中的含义,“七官儿果然已不在宗内了?”他立刻问:“可能推算出他现在何处?”
穆师妹眼角渐为血色所染,柔和道:“这却不能说。”
不能说,便是牵涉天机了。陆丰神色微动,沉吟片刻,方谢她解惑。
穆师妹微一颔首:“师兄慢走。”说着便将脸转向溪流,不再理会他。待陆丰走后,她忽而喘了一口气,强撑的气势一倒,旋即气息委顿,瘦弱的身体仿佛被风吹折,摇摇欲坠。
谷中风声呼呼,一道似有若无的轻喃响起:“此人究竟牵系何等天机,竟连我都看不透……”
……
流华宗种种,此时的亓官是不知道的。
他转头四顾,有些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记得在云水谣中乱撞,过了许久都找不到出路,不由得渐渐浮躁起来。这时却忽然有一头云虺照着他的方向撞过来,其速猛于迅雷,气势凛然,且体型也庞大许多,一望即知与其他的云虺大是不同。
亓官见状,立刻将不吃素剑拔了出来。
他心思简单,并不如寻常人一般会思前想后,一直以来都只有一条行事规矩:你对我好、我便也对你好。
先时云虺替他领了路,所以他给云虺好吃的,这时候云虺要咬他,也多是避让,并未动剑;但师父从前也对他说过,万事以性命安全为要,倘若云虺要杀他,那么他也必定不会再留情。
眼见着他执剑在手,一身的灵力鼓荡起来,周围更有锋锐剑气隐现,迫得靠近的云虺都往旁边让去。亓官紧紧盯着那头格外庞大的云虺,却见它忽而低头一蹿,极快地来到他脚下,跟着由下至上地将他顶了起来。
噫?
亓官叫这变故弄得愣了一下,神情有些懵懂。而后,就只见脚下的那头云虺顶着他,庞大的身形将那些不知何时纠缠在一处的云虺撞开,径直甩尾向着前方游去。
这头云虺似乎是要将他驮出去?
亓官有些茫然,呆了片刻,收起脚下用以代步的长剑,盘腿坐下,只手里仍然执着不吃素剑,警惕地望着四周。庞大的云虺驮着他飞速往前,破开厚重的云气,迎面遇上其他的云虺时,不等他拔剑出鞘,它便悍然撞过去,辟出一条宽敞的通道来。
云虺的速度极快,驮着亓官转瞬便出了云水谣,顺着赶云涧进了护山大阵的云海中,不多时便将他送下地面。但等亓官在地上落定,它也并未离开,巨大的身体在空中游动,那双灯笼般的巨眼俯视着亓官。
亓官回头与它对视了片刻,随手掏出一枚灵果递过去。
云虺盯着他,过了一会儿,低头凑过来,巨大的吻部在他手上擦过,叼起那枚于它而言十分袖珍的灵果吞进腹中。
亓官见它吞了灵果,便转身要走,谁知云虺的大脑袋往前一蹭,尖牙勾住他的后脖领往后一扯,不叫他离开。亓官茫然转头,云虺松开尖牙,后撤一步,长长的身体一半隐在云海中,一半在空中缓缓游动,一双凶戾的眼睛仍旧盯着他不放。
亓官有点不明白它这是什么意思,想了半天,又掏出来一枚灵果递过去。云虺依样画葫芦,叼过来吞下去,然而依旧勾着他的脖领不让走。
亓官就皱起了眉毛,盯着云虺看了好一会儿,慢吞吞地掏出来一枚灵果,却握在手里不递出去,认真道:“最后一个。”
云虺不知听懂了没有,那双巨大而冰冷凶戾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眨也不眨。亓官有些犹豫地伸出手,摊开手掌,露出掌心的灵果,又不放心地强调了一遍:“最后一个,没有了!”
云虺盯着亓官,那扁平而丑陋的巨大脑袋偏了一下,而后再度伏低了一点叼起灵果。这回,还没等它吞下去,亓官立刻闪身就跑。
云虺长脖一扬,身形往前一蹿,呼的一下拦在了亓官面前,带起一阵劲风。
亓官迎着这一阵劲风,警惕地捂住须弥芥,鼓着脸颊瞪它。
云虺将脑袋垂下来,巨大的吻部距离亓官不过数尺之遥,连嘴里的咕噜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还有些云气从它那细长的鼻孔里喷出来,转瞬即形成轻薄如纱的雾气,将这一方小天地笼罩了起来。
第45章 果子没有了
一头巨大的花豹从树林里钻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空中缓缓游动的云虺。
它的脚步立时停下来,伏身后坐,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过了一会儿,它似乎看出来云虺对它并不感兴趣,有些犹疑地解除预备攻击的姿态,站直了身体。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了看云虺,又看了一眼那个渺小的人类,转身沿着树木较为疏散的边缘走了。
亓官并没有注意到花豹,他与云虺僵持了好一会儿,坚持道:“没有了!”
他说着把捂着须弥芥的手拿开,给它看摊开来的光秃秃的手掌。云虺的竖瞳稍许一转,他又立刻把戴着须弥芥的手收回来捂住,并且背到身后藏起来,郑重严肃地点头:“真的没有了!”
云虺看了他一会儿,丑陋的大脑袋凑过来,吻部几乎蹭到他脸上。“咕噜噜。”它嘴里发出声响,鼻孔中喷出的雾气喷了亓官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