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进去!”
驽尔将塞罗从三呎高、一呎宽的窗户里塞进塔楼。塞罗刚刚想要往里走,大量的雪将塔楼压的倾斜,房间里所有的家具都滑了过来,死死地堵住了窗户。
“抓住我的手,驽尔!”塞罗惦着脚尖扒拉在窗户边,焦急地朝着驽尔伸出手,“快点!有更多的雪过来了!”
雪已经堆积得很高,还不断有更多的雪花挤压下来。塔楼的倾斜状态越来越严重,失去了暗影之力的驽尔,身体重得要命。塞罗费劲地逮住驽尔,还要一手扒住窗户。这对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战斗,消耗了很多体力的塞罗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塔楼的下层开始崩裂,它再也承受不住两名男人的重量。
驽尔抬起头,看向塞罗的眼神无比认真。他空出那只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塞罗的脸颊。
“请你……活下去……”驽尔满脸都是不舍,“多活一天,算一天。”
而后,驽尔钳住塞罗的手腕,强迫塞罗松开手。
剧烈的酸痛从手腕处传来,塞罗麻木的手指松开,没能握得住驽尔的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看驽尔跳进雪里,从山顶上不断崩落的雪,几乎就是在一瞬间,掩盖了他的身体。
塞罗张大嘴,拼命地将空气从肺部挤压而出。但,凛冽的寒风将他的声音灌回喉咙。他似乎失聪了,耳边只余下隆隆巨声,在空旷山野当中咆哮。
不!
不要!
不要离开我!
不管塞罗如何不愿意,驽尔还是被大雪冲走。
在最后的时刻,驽尔高举的胳膊,缠绕着带血的绷带。
塞罗最后看见他还未被雪崩掩埋的手,慢慢地蜷缩了起来。
驽尔将拇指和食指叠在了一起。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直接表白。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爱心手势。
塞罗难过得几乎快发疯,他差点就要跳下去,和驽尔永远在一起,埋在雪地里。可是,为了驽尔最后的愿望,塞罗强忍住痛苦,扒拉住窗户嚎啕大哭。
塔楼因为驽尔的离去,终究还是承受住了雪崩的侵袭。塞罗茫然地看着一片雪白的世界——世界蛇兄弟会从此以后,不复存在。教父维护了多年的组织,由他制造的雪崩亲手毁灭。
塞罗一个人呆在充满死亡和痛苦的荒凉之地,吹响了驽尔给他留下的愈伤蝴蝶的哨子。蝴蝶可以治愈他肉体上的创伤,而心灵当中的创造,恐怕需要很久都无法抚平。
三天之后,红狼公爵派前来搜救的北地狼骑兵发现了在塔楼当中的男孩。他还活着,虽说他看上去不怎么样。受了伤,饿得要命,衣不蔽体……但他的眼神和神态,都透露出一股超乎常人的顽强。
红狼公爵亲自找到了他。
从此以后,北地再也没有世界蛇兄弟会,也不会再有暗影六匕的故事。只有一名仅凭一人之力摧毁了世界蛇兄弟会的传奇刺客的故事,在北地,在斯刚第王国,被吟游诗人所传颂。
诗人们,称之为“无名”。
两年之后,加圣斯通城的蝴蝶酒吧来了一名吟游诗人。他自称来自于北地的吟游诗人学院,可以唱三千首诗歌。
“那就唱一下实下最流行的《无名之歌》。”一名年轻的客人兴奋地搓手,“你应该可以吧?”
“当然,我的小先生。请先付钱。”
年轻客人向周围想要听歌的酒客们讨了一堆铜子儿,放在吟游诗人旁边的桌子上——在唱歌时,诗人不沾铜臭。
年轻的诗人深深鞠躬,轻轻拨弄他的竖琴。优美的诗句如同流水一般潺潺不绝:
漆黑的夜,他化身为暗影,在巷道中穿行。
拂晓到来之前,他起身浪迹天涯,逝者化为群星。
以流亡者为名,他所经之处,尽是一方灰烬。
海鸥悲鸣,黎明哀怨降临,锋刃吹奏癫狂乐曲。
夜的羽衣,在天亮前抛弃。
啊……他就是……
“好了别在这里唱。”蝴蝶酒吧的老板抱着一盆鸭拓草走了进来,他很年轻,长得也十分漂亮。不少人来这里喝酒,就是为了看一眼这位脾气不太好的酒吧老板。他有着一头柔软蓬松的黑发,眼睛中似有琥珀在其中流动。纤细的身体裹在围裙当中,绳子系得他极具少年感的窄腰十分诱人。“这种不靠谱的诗歌,总是夸大其词,我认为‘无名’并没有那么厉害。”
“说得你好像认识他一样!”一名酒客起哄说,“老板不也常去北地找人吗?你难道不是和那些想要追随‘无名’脚步的年轻人一样,去找他的吗?”
“是的,我确实是去北地找人。”酒吧老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可是我只是去找我的妻子啊!”
“你总是说你的妻子,可我们谁都没见过她!”那名酒客不服气地说,“或许她已经在雪崩当中丧生了也不一定啊!”
“不,我相信我的妻子还活着!”酒吧老板轻抚胸口上挂着的哨子,眼神充满了爱怜,“如果真的在雪崩当中丧生,起码会有尸体。既然没有找到尸体,那么一定还活着。”
酒客扫兴地耸耸肩,咋呼呼地让女侍应上酒。
女侍应摇着头低声嘟哝说:“真希望老板能够快点找到他的妻子,这样酒吧就不会三天两头地关门,搞得我总是要去找活儿干。我最近手头可紧呢!”
“我看他找不到他的妻子了。”一名烂醉鬼扯着嗓子高声说,“他那么年轻,不正经做生意,还能够住在三层楼的海景豪宅,拥有有一大笔钱,说不定是娶了个寡妇,然后和她一起去滑雪的时候……”他神秘地挑高眉毛,“你们懂的,就是……”
他的话音还未落,就被酒吧老板给提着后颈,一脚踹进了运河里。“我听见了。”酒吧老板冷冷地说,他环视一圈店内,其他人立即被吓得不敢再对老板的妻子胡说八道。
醉鬼在运河里挣扎时,治安官带着几名治安员,领着一名随从进到店里:“塞罗先生在吗?”
酒吧老板从容地走过去:“我就是。如果你们是为了那个醉鬼而来,把他捞起来之后,记得让他付酒钱。”
“不,我们不是为了这种事情来。”治安官瞥了一眼被运河上的游船打捞起来的醉鬼,一脸严肃地用力憋笑,“明天有几名贵客要包下你的酒吧,你明天不允许接待任何客人。”
塞罗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他这间酒吧从来没有接待过什么“贵客”。他的店里虽说也有几瓶好酒,但没几个人喝得起。平时他会贩卖廉价啤酒的同时,还会卖一些简单的食物,例如杂碎汤和面包,或者是浇了杂碎汤的面包。
但是这些都是平民得不能再平民的东西,塞罗实在是想不出来——他的小酒吧有什么值得人包场的。然而,穿着丝绒服装的随从递过来钱袋上的徽章,让他无法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和借口。
“明天大人们会在上午十点来这里。”随从仰着脑袋,几乎是在拿鼻孔看人,“清理好所有闲杂人士,不必让这些粗手粗脚的女侍应在场,明天由你一个人,亲自接待。”
“我怕忙不过来。”塞罗说。
“大人们会带仆从来,”随从傲慢地点了点头,“你只需要关店,等他们来就是。”
塞罗点了点头,送走随从和治安官。低头看了看手心里钱袋的徽章——他收到三个钱袋。
红狼。
白鹿。
金狮。
目前斯刚第王国的三大公爵,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身后得酒客吵吵嚷嚷的,有的说贵族们架子太大,抱怨个不停;有的说老板这次要发财了,今天的酒应该他请;有的说老板以后可以不用找‘无名’,直接好好呆在加圣斯通城开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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