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休疲倦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刚才隐约浮现的一点儿莹光早已消失不见:“我下周就回去。”
他不太敢看楚闲的眼睛,怕她会失望,会心痛自己怎么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但他又很想念楚闲,想再看看她。
好友见好就收,站起身往外走:“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自己多保重。那件事情我会一直追查下去的,有进展了就告诉你,老客户优惠价。”
楚休向他道别,送人离开。
临关门前,好友揉了揉眼睛,内心纳罕:奇怪了,他怎么好像看见那个神像笑了一下?
楚休回到屋内,照常先摆好摄像机,对准方位后,恭恭敬敬给神像上了三炷香,弯腰拜下去。
一切完毕后,他回放视频看看,可相机里的景象令他慢慢瞪大了眼睛。
前面尚可,只是着录像的色调让人很不舒服,而到后面则是整幅画面都向中间陷下去似的往里凹,他的身体往前不自然地弯曲,而神像在画面中也似乎垂下身子,越来越近,几乎要触碰到他。
而就在他站起身的那一刻,一切异常都消失了,神像重归原位,再看不出异样。
楚休却只觉得浑身一凉,立刻把录像删除后,那股阴冷的感觉才勉强消失。
他不敢再继续,拎上电脑往外走,打算找个新地方办公。待他来到经常去的咖啡馆后,心情总算平静下来。
怎么回事?难道……这个世界也开始有鬼了吗?
他心中惊惶不定,总觉得事情隐隐滑向了某个不受控制的方向。
电脑已经打开了,楚休坐在咖啡馆最角落的位置,谨慎登录上那个网站。
任务者中不乏计算机高手,他们创办出的任务者网站隐藏在一个不起眼的游戏网站内,寻常人不知道暗号很难找到,进入了也只会以为是一群游戏发烧友的发言。
楚休回来后,就将自己任务的经过完完全全发送到了网站论坛上,希望能有人帮忙分析。现在,他的帖子已经盖起了高楼,还有不少人发送私聊,说出自己的分析。
仔细一看,居然还有一个一级小号。
网站举办的初衷就是希望任务者们互相帮助,所有的用户都可以是发帖人,也可以是审核者。为了防止信息泄露,注册时不需要任何信息,只需要发布自己第一次任务的具体经过,人工审核通过后就算成功,可以使用固定马甲,也可以用网站随机代码。
现在,大家都养成了每成功度过一次任务就上来分享一次经验的习惯,每分享一次,审核通过后,网站等级就会高一级。
因此,这样的一级小号……只经历过一次任务?
可他偏偏说的很有道理。
楚休依照着对方说的话,新建文档,认认真真开始理清思路。
同一时刻,陆言礼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也在做这件事。
他将自己的上司应付完毕,去附近教堂还愿后,再次去了一趟阴冥路。
只可惜,阴冥路已经被教徒们占领,不让人进入,他也无法在不惊动那批诡异教徒的前提下进入,只能放弃。
坐在房间里,笔下不停,一张网逐渐在脑海里成型。陆言礼反复推算几次后,总算隐约摸清楚了上个任务的规律。
如果把他们的七日游戏和全知神分开看待,就非常好理解了。温青因为全知神陷入时空乱流,连带着他们也陷入进去,反复死亡再复生。
然而“神”并不能真正让人复活,也不能逆转时空,这点从同一时空内多出的楚休和自己身上就可以发觉。
笔尖画出几道波浪线。
时间就像河水,不可逆转。顺着时间流转的就像水面泡沫,当他们许下愿望后,那位神并不是将气泡往回拨,而是直接将他们从一个气泡空间带去另一个空间。
他一时间有些好奇。
在其他世界,是否还存在其他的自己?当初没有走出电梯也活下去的自己,或是避开了其他死亡节点的自己?当任务者离开后,这些人是否会随着世界的刷新而跟着消失不见?
这才是他想要去阴冥路一探究竟的原因。他想看看那间工厂内,安儒的尸体是否还在。
自己所在的世界,和那群人所在的世界,又是什么关系?
说起来,整个世界的人都疯了,科技方面居然还能保持稳步前进状态,基本和那个世界持平,这点也很让他不可思议。
他推演半天,却总觉得自己像摸着大象的盲人,无法窥见全貌,反而让自己钻入了牛角尖,只得作罢。
窗外,皓月当空。
若没有楼上发出的女人惨叫,一切还可承称得上静谧。陆言礼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那群任务者们带来的一部电影,叫[楚门的世界]。看完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似乎就是主角,背后操纵者留下自己不过是为了取乐。
而现在,他再度回忆起了那种感觉。
如果真的有某种存在操纵着一切,为什么不让他也跟着疯了呢?
陆言礼不明白。
翌日,陆言礼应邀前往教徒们的聚会。
聚会地点选在城郊外的一座荒山上,距离住处有些远,当陆言礼到达时,大部分人已经聚齐了。
他也跟着教徒们换上了红白色长袍,但他显然对这类祭祀活动不太热衷,只站在人群边缘看他们跳舞,欢呼,然后伏地大哭,认为自己太过肮脏太渺小,不配受到神的恩泽。
哭得最厉害的那人已经抽出刀,疯狂往自己身上扎,誓要用鲜血洗礼自己的污浊。陆言礼离他远了些,以免血溅到自己身上。
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很快,沿着某种奇怪形状站位的那批人全部倒在血泊中,领头祭祀一脸圣洁且狂热的微笑,捧起其中一人的头颅喃喃自语,说着说着,捧起头颅站在人群中跳起舞来,嘴里唱着歌词含混不清的曲子。
陆言礼认真听了一会儿,才知道那颗头颅原来属于她的爱人。对方现在正同他告别。
她唱了好一会儿才停止,将手中头颅往远处用力一抛,头颅飞入远处水池中,悄无声息沉没下去。
“神必然会接受到我们的敬意……”见状,她喜极而泣。
原本来参加聚会的教徒有四十来人,这么下来只剩下五六个,陆言礼冷眼看他们折腾,本打算悄悄离开,祭司却叫住了他。
“在下个月,你应当去这个地方。”祭司递给他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背后写了一个地址,“你应当去这里,向那些异教徒传播神的福音,这是神的意思。”
陆言礼接过照片。
那是一张全家福,一共五人,乍一看似乎没什么,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再一看,又隐约有些诡异,一个个面色青白肿胀,怎么看都不像活人。
还有,他们脸上的笑容,下巴尖眼尾下弯,乍一看竟有点像狐狸脸。
“如果有异教徒顽抗,不愿意接受,你应当用燃烧的烈火度化他们,让他们来到清凉的河水中,让他们感受神的慈悲与宽容……”
陆言礼听她说完,神色依旧平静。
“多少个?”他问。
祭司顿了顿,面上笑容扩大:“全部。”她一字一顿道,“全部人都要。”
“我尽量。”陆言礼没有异议,接下任务后,冲他们点点头,大步离开,身上的红色袍子格外显眼。
他没有回头,因此也就没有看见,地面上,鲜血淋漓、残肢碎块全部堆积在一起,忽然慢慢融化,被地面吸收进去。
很快,上面恢复了干干净净。
陆言礼走远后,再次认认真真看了一番照片上的地址。
“XX省X市XX乡,上仙村。”
*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了?”
安星宇刚到家,迎面而来就是父亲的问话。他弯下腰去穿鞋,一边往里走一边回答:“去找几个同学一起做作业。”
他手上还有好几张试卷,不似作伪。
安儒锐利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安星宇却再没有小时候那样被瞪两眼就忍不住缩起脑袋的经历,他安安静静站在原地,任由安儒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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