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答应下来,并留他们吃午饭。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答应下来。等吴伯将自己往屋里推后,他们才发现,吴伯原来是个残疾人,双腿不能行走,只能靠轮椅代步。
这种情况下,作为守规矩的一群游客,自然要帮忙做饭。贺楼和沈娜进厨房,留安星宇在外面和他聊天。
几人用过午饭,还算平静,没有发生其他异常。临别前,吴伯给他们一人一个白色小灯笼,他们回到旅馆后,其他几人瞧见了,同样也打算去吴伯那儿试试。
村里特产多,他们是分开去找的。贺楼拈着一个其他人带回的蘑菇,总觉得这红蘑菇有些奇怪。
大自然的规律如此,越是鲜艳越是有毒。这鲜红的蘑菇……
指甲轻轻一刮,饱胀的蘑菇被刮去一层皮,沁出腥红汁液,滴落下来。
“这真的能吃吗?”他皱眉。
安星宇:“安全起见,暂时不要。”
没多久,其他人又陆续回来,各自提了个小灯笼。今天算是没什么事情了,大家只等着晚上的宴席。
夜幕降临得很快。
入秋的时节,一入夜便格外凉,冷风吹拂着树叶,簌簌作响。街头巷尾家家户户灯笼突然亮起,迎风轻摇。
“这……这是……”众人集中在旅馆门口,目瞪口呆。
那些灯笼亮起后,隐藏在白纸下的图案完完整整显露出来,一张张简笔画涂成的笑脸飘摇,嘴唇鲜红似血,眉眼弯弯,看着格外不舒服。
“吉时到——迎新娘——”
不知从哪里,或许是四面八方都有,传来一声扯着嗓子拖长了音的吆喝。一声过后,高亢唢呐声猛地响起,响彻云霄。
一声唢呐,吹新生,吹嫁娶,吹死亡,高亢、嘹亮,从村头传来。
新娘要来了。
噼里啪啦爆竹声响起,家家户户打开门,人们挨个走出来,一脸笑意。一群人跟在老板娘身后走出门去,同样脸上带笑,汇聚到人群里前往村长家。
明明人很多很多,大家都提了灯笼,一条路上却像是怎么也无法照亮这浓重夜色,一张张脸模糊在深夜,只能看到面上的笑,那笑脸无端让人心里发凉。
人群排成长长队伍往村长家去,村长家不大,招呼不了那么多人,所幸他家门前有一块平台,白天早已经布置好整整齐齐摆了好些桌椅。
上首处设一座祭台,三根白色香烛燃烧,袅袅白烟模糊了黑白照上年轻男人的脸。供桌下,堆着花圈、纸房子、纸扎的金银元宝一类。最前排是半人高的纸扎小人,殷红小口,白惨惨脸,笑眼弯弯。
全村的人都聚在一起,但丝毫没有热闹气氛。为了规矩,别人喜宴上不能乱说话,要等主人家开口才行。
“今天,是我儿子的大喜日子……”村长很高兴,站在祭台前讲话。他显然对这桩婚事很满意,不断夸奖自己未来儿媳妇有多好。
想来,他的儿子也很满意,照片里,嘴角都提高了些。
任务执行者们全都发现了这一异常,只觉如寒风过境,背脊发凉。但为了规矩,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
贺楼同样如此,不知不觉间,他整个人忍不住颤抖起来。
叫他震惊的,并不是笑起来的照片,而是站在村长侧边的一个专心听讲话的年轻人。
那个人……不是陆言礼,还能是谁?
第23章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个年轻人转过头来,与贺楼对视上。他的神情有些迷惑,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微笑点点头,再看向别处。
安星宇同样发觉贺楼的异样,他顺着对方的目光望过去,发现是一个看上去很温和的年轻男人,手肘轻轻碰了碰他,无机质的眼神无声询问。
贺楼这才强行镇定下来,轻轻摇头。
他只是……他从没想过对方竟然能活下来。尽管他表现得那样聪明,又冷酷到可怕,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就是那个已经彻底疯狂的道士面前,他实在想不通陆言礼是怎么逃脱的。
况且,陆言礼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他不认识自己了吗?为什么他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最初进入世界时,陆言礼懦弱善良老好人的模样犹记在心,贺楼不由得怀疑,他究竟是真的不认识自己,还是装的?
或者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和他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吗?
一时间,他陷入了自己的思绪,表面上仍旧认真听村长说话,但眼睛仍旧不由自主地时不时向陆言礼的方向瞥去。
村长正慷慨激昂地说着,突然间停了下来,目光一凝,直直看向贺楼,灯笼幽幽微光下,他的面色阴森可怖。
“这里有一个不守规矩的客人……”
全场的人同样安静下来,跟着村长的方向齐刷刷转头看向贺楼。他们的神情和村长一样阴森诡异,整整齐齐开口说话。
“客人,你怎么不守规矩呢?”
他们的脸变得一片惨白,细长鲜红的口一张一合,细看竟和摆在灵堂下的纸娃娃类似,弯弯笑眼里毫无笑意,反而满是冰冷与残忍。
陆言礼站在村民里,一样转头看向贺楼,一样地弯起唇角,眼里的恐怖与残忍比起村民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客人,你不守规矩……你不守规矩……”
“不守规矩的人……要……”
贺楼的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
他没有料到,自己只不过多打量几眼陆言礼就被村长敏锐地发觉了,明明陆言礼就站在村长身侧方向,不应该被发现的啊?
但想想,这个村子里的“人”说不定都已经不能算是人,它们对规矩的执念想必绝不是寻常人能比。所以对这方面格外敏感也说不定?
怎么办?
他隐约清楚了这个村庄的惩罚,让一群鬼魂惩罚人类,后果可想而知。
怎么办?!他该怎么做?
其他一同前来的执行者们同样背生冷汗。
尽管同样阅读过村规,也知道这可能就是他们活着离开村庄的关键,但毕竟他们不是村庄的人,目前也没有非常鲜明的“触犯村规就会死”的概念,因此,他们刚才未必有多么认真听村长说话。
谁知道贺楼就被逮住了呢?
站在他身边的安星宇立刻闭嘴,认真看向村长。他忍不住为贺楼捏了把汗。
他会怎么做?
贺楼好歹也是做过多次任务的人,除了陆言礼那次轻视对方狠狠翻车外,对付这些诡异多少有了几分经验。他慌乱了几秒钟后,立刻在那句“要罚”说出来之前道歉:“村长,村规上说了,喜宴时大家必须一起高兴庆祝。”
他着重强调了高兴这个词,说出这句话时,他掌心充满了汗水,整个人僵在原地,但他仍旧强行做出镇定的模样。连呼吸频率都未乱多少。
如果不是背上生出的冷汗已经打湿了背部的衣服,贺楼估计自己都要认为自己镇定自若了。
随着他这句话说出口,所有村民的笑容僵在脸上,一张一合的细长裂口停住,维持在了一个努力扬起又要开口说话的滑稽角度。陆言礼也不例外,站在人群中,和他们一样,诡异笑容停顿在脸上。
唢呐声仍在继续,噼里啪啦爆竹和远处呆板的迎亲声越来越近。就连阴冷的风似乎也凝滞了。
现在唯一还在动的,就是黑白照片上村长的儿子。他的笑容慢慢耷拉下来,嘴角和眼角都逐渐往下撇,黑色眼珠直勾勾看向贺楼。
“村长,村规里说过,喜宴的时候,大家必须高高兴兴一起庆祝。”
异状突生,贺楼反而更加冷静,他再度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是的,为了他将那本村规认认真真研究了好几遍。
村规,村规。
作为村民,自然也要遵守。他们怎么能在喜宴上不高兴呢?
一秒、两秒、三秒……
短短几秒钟比几个小时还长。
终于,凝滞的风重新吹拂,村长、村民面上白惨惨近似纸人的平板表情也跟着活动开。
“今天是我儿子的喜宴,大家要高高兴兴庆祝。”村长重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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