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等到什么时候?”
江舫答得流畅:“等到他回来。”
队员脸色铁青:“江哥,可回来的是谁,你知道吗?!”
江舫背对着他:“我看得出来。”
队员一噎,又遥遥看了对岸一眼:“江哥,不是我不相信你,你真能认得出来吗?”
江舫没有说话。
这似乎更助长了队员的心火。
他提高了声音,面目都有了几分狰狞扭曲:“你不是说过要带我们回家吗?不是说能让我们活下来吗?你——”
江舫掠了他一眼。
极快极轻的一记眼光,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随即,他提了提掌心的斧柄,调整到了一个最方便施力的位置。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相当和气。
因此,他手起斧落时,就是格外出人意料的。
那名队员的一线颈血,随银光落处溅起。
鲜血投入火中,让那火的颜色一瞬间都变得怪异狰狞起来。
火苗矮了一瞬,又腾地一下蹿上半空。
那队员的咽喉被江舫一斧砍断,脑袋眼看就要险伶伶地顺着斧锋飞出。
江舫动作极致温柔地用掌心压住了他的头发,替他压稳了他的头颅。
江舫一手扶住他的头,一手用斧背抵住他的腰,把那半边咽喉都被砍断、血流不止的尸身平平放倒。
随着落势、单膝跪倒在尸身前时,江舫的眸光被火映得诡谲不定。
江舫对尸身轻声细语地讲话:“你看,我认得出来的。”
待江舫再起身时,他的半张脸都溅染上了红褐色的液体。
他随意地抬起右肩,擦了擦血,却在这一转头间,察觉到了什么。
他抬起眼来,望向南极星藏身的那棵树。
南极星藏身在一片巨大的绿叶后,小小的胸膛一起一伏,前胸后背的毛统统炸了起来。
他想起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在这之前,他完全没想过。
他记得,江舫是有非常严重的恐高症的。
只要靠近高低落差超过20米的地方,他就会胸闷气短,心跳升速。
南极星平时出来玩耍,探索过这座吊桥。
上下的落差,足有百米。
江舫明明一直在桥东的教堂,甚至每次交接物资的时候,他都站在距离吊桥十几米开外的地方,绝不靠近。
所以,那座吊桥,他究竟是怎么过去的?
……
南极星讲故事的本事的确不高明。
他使用的都是最基本的词汇,但好在场面清晰,情节抓心。
在听到这样怪异的事情后,李银航也不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抓了抓自己作痒的手臂:“所以,他究竟是怎么过去的?”
……他为什么会那样干脆地斩杀自己的队友?
南极星说:“我想不通。”
他出于习惯地撒娇:“你也帮我——”
话说到一半,他马上察觉到不对,故意冷硬下语气来,高冷道:“……想一想吧。”
李银航摸着下巴:“你跟我讲讲,那是一个怎么样的副本吧。”
南极星凑近了一些:“我只知道大致的情况……”
两个都不算特别聪明的人头碰头地研究起那个诡异的副本来。
相比之下,与他们一墙之隔的那两个人,沟通就顺畅了很多。
江舫言简意赅:“我们过副本的时候,出了点麻烦。”
南舟趴在他的胳膊上,静静听他说故事。
他问:“什么样的麻烦?”
“简单说……我们遇上了两个疯子。”江舫单臂枕在脑后,偏头看向他,很是遗憾的样子,“应该一开始全杀了。”
第253章 惊变(三)
江舫的思绪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午后。
其实也不算很远,因为他还能在记忆中嗅到南舟领口散出的苹果香。
在压境的一层薄薄阴云下,他们来到了新的副本中。
原本十几人的队伍,聚聚散散,分分合合,如今剩下12人,正被一条吊桥分割两岸。
那条吊桥约能供三人并肩同行,或者能容一架由矮脚马拉运的小车通行。
东岸藏在密林深处的教堂是哥特式的,尖顶直指苍穹,与阴天、林叶完美配合,自成一派光影艺术。
另一边,丛丛绿意掩映着一栋城堡,但因为绿植繁密,只含羞带怯地露出一个雪白又堂皇精致的城堡尖儿。
南舟、江舫、宋海凝、耳钉男,还有其他两名队员在教堂一侧。
其他六名却并没有被系统分配到桥旁,不见影踪,怕是被直接扔进了城堡。
游戏的播报系统随着试验,正在发生肉眼可见地进步。
那系统音发布任务的模式,已经和后来的正式版相差无几。
【亲爱的“。”队玩家,你们好~】
【欢迎进入副本:桥】
【参与游戏人数:12人】
【副本性质:探险解谜】
系统讲述故事的语调很是轻快,让这个故事听上去全然没了恐怖性。
“基思牧师和雪莱公爵是一对多年相交的好友。”
“近来,教堂和城堡的人手不很够用。他们雇佣了无所事事的游民,给予了丰厚的报酬,让他们做事。”
“他们的任务很简单,每天只需要在连接教堂和城堡的吊桥中,帮这一对亲密无间的好友搭建起友谊的桥梁。”
“啊,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忽然间,系统的语调放缓了。
“还有,不要过桥。”
“不要过桥不要过桥不要过桥不要过桥不要过桥不要过桥。”
【游戏在投放结束后即时开始。】
【游戏时间为第七日到来时。】
【在时限结束前,活下来吧。】
……
江舫讲述完规则后,瞄了一眼南舟,忍俊不禁:“……你问。”
为了不打断江舫讲话,南舟一直冷脸抿着嘴。
……像是只努力约束自己不要捣乱的猫。
得到江舫同意后,南舟轻轻呼出一口气:“不让过桥,又怎么送东西?”
江舫:“桥本身是可以走的。可以在桥中交接。”
南舟理解了:“那么,是有什么力量阻碍,不能越过桥的另一头?”
江舫的回答却出乎了他的预料:“可以。”
没有阻挡东岸的人踏上西岸的围栏,没有桥的专门看守者,也没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桥旁徘徊。
简而言之,不存在任何阻拦的外力。
但是,规则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要过桥,不要到那边去。
和江舫一起躺在床上的南舟微闭上双眼,想象自己正站在一座铁索和木板构成的吊桥上。
一步一荡,一步一响。
铁链紧绷,木板低吟,尤其在走到中央时,山风凭空加剧,吊桥开始左右摇晃。
他往下看去,离自己脚下数十丈的河流由嶙峋碎石妆点,像是一条细长带子,遥遥而过。
对这看一眼就会让常人膝头放软的高度,南舟脸色变也不变一下。
他注意到,两侧悬壁间几无绿意,岩缝间甚至连一两星可供彰显生命顽强的绿意都不见。
南舟回望身后,又重望眼前,挑起眉来。
……怪事。
两边的树木都如此蓊郁,偏偏越靠近桥,植被就越稀疏。
到了桥边,干脆什么生机都不存了。
一座桥,将东西岸划分成了楚河汉界。
在思索之下,南舟很快抵达了桥的彼端。
的确无人看守,无物阻拦。
他抬手抚摸。
空气中也不存在任何阻隔感。
他只需要抬起脚,然后落下,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跨入西岸雪莱公爵的领地。
南舟想,如果自己当时站在这座桥上,他会怎么选择呢?
如果当时是他,他会选择掉头,不去踏上西岸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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