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直直顶到喉咙口的感觉并不好受。
她强行压制住恐惧,轻声问道:“……是你吗?”
不等南舟回话,江舫就接过了话:“是他。”
有了江舫的金牌认证,李银航的表情才好转了一些。
而南舟也抓紧机会,看向了后背软毛刺猬似的根根竖起、进入全方位戒备状态的南极星。
南极星似有所感,仰头望向南舟。
南舟沾了沾杯子里的蜂蜜水,在床头柜上简单勾勒出了自己在黄泥坛子上看到过的图案。
他吩咐道:“南极星,去找一找这附近有类似这种花纹的东西。”
“不管是移动的,还是固定的,都去找找看。”
“找到之后,不要打碎,把上面的花纹划花就好。”
李银航“离开旅馆、到外面去”的提议,南舟考虑过。
对手拒绝交流学习,动用降头,故技重施,必然是抱着把他们一击即死的念头的。
当务之急,是找到带有降头符咒的鬼降源头,将上面的咒纹抹除破坏,让鬼降失效。
只要把江舫和李银航塞到仓库里,自己带他们出去并没有问题。
但是,一旦到了街上,变数将会比现在更多。
街边的橱窗,甚至是一滩被月色照亮的水,都可能制造出一个新的自己来。
这会大大拖慢他前进的脚步。
与其自己去找,还不如交给行动更加灵活的南极星。
南极星唧的应了一声,从李银航掌心跳下,轻捷跳到了窗边。
恰在此时,没有关好的窗户内掠入了一道微风,将窗帘掀开了一小角。
当窗户中映出了南极星的形影后,果不其然,一只目光幽幽的“南极星”出现在了玻璃内部,朝迎面而来的南极星亮出了雪亮尖锐的牙齿。
南极星竟是理也没理,不躲不闪,一口咬向了那镜中的幻影。
影子显然也没想到南极星刚到了这种地步,下意识一躲,南极星便合身撞破了窗户,在碎裂的玻璃碴中,飞身到了对面的窗栏上。
而在它的身影出现在窗户中时,小巷四分五裂的窗户碎片里映出的十七八只南极星一跃而出,像是一窝嗜血的食肉老鼠,直追着南极星而去。
南极星根本无意和它们纠缠,身形灵活地往上一跃,跳到了对面的楼顶上,就此带着这一队“南极星”消失在了茫茫的冷月之中。
李银航受了惊吓,此时头脑运转飞快。
望着南极星消失的地方,她察觉了一丝以往并未被她放在心里的异常。
……南极星,是不是太聪明了一点?
在从南极星的创造者易水歌那里,李银航知道了,南舟和南极星,都是《万有引力》游戏里的产物。
而它要比南舟更特殊一点。
南舟是故事里的虚拟人物。
而它是单纯的数据。
它完全是一个意外。
自从它脱离了原有的轨道,被“苹果树先生”送入永无小镇后,它就脱离了数据的束缚,获得了崭新的命运。
作为一段数据产物,它神奇地学会了思考,拥有了感情。
这很让易水歌赞叹,他甚至试图向南舟索要过南极星,自然未果。
李银航知道,南舟并没有离开“永无”后的记忆。
而在他失忆的这段岁月,南极星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在他重新出现在大巴车上时,它也陪在他的身边。
它甚至聪明到能听懂人话,明白布局,知道进退——
在她胡思乱想时,门外再次突兀地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外面是曹树光急促的声音:“南先生,诺亚,开开门,是我们啊!”
屋内的三人都没有动。
谁也不能确定,屋外叫嚣着的是幻影,还是真实。
然而,被破坏过一次的门,已经经不起这样的大力拍击。
门扇在这样频繁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而在急促的敲击声中,门内的人已经分不清,敲击着门的,究竟是拳头,还是被镜中怪物倒提着的刀柄。
第178章 邪降(二十四)
在李银航手脚冰凉僵硬、被那声声又钝又急的敲门声烦得心慌意乱时,南舟竟然主动抬腿,向被拍得砰砰作响的门走去。
她下意识地想要劝阻。
而南舟只用了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打消了她的恐惧:“来就来了。又不是杀不了。”
房间隔音条件有限,连外面的人都被他这句话震慑住了,停住了拍门的动作。
……门里的那个玩意儿,仿佛更可怕。
就在一片寂静中,南舟拉开了基本靠手动开启的门。
曹树光牵着马小裴,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咬了咬牙,一头栽进了房内。
房门在他们二人身后徐徐关上了。
“我靠。”
曹树光靠着墙壁,发出了一声大喘息后,把嗡嗡作响的脑袋抵在冰凉的墙壁上,好以此降低温度。
他兴奋兼以恐惧,佩戴着手弩的胳膊垂在身侧,小幅度地颤抖着:“……我刚才杀了我自己你们敢信?”
就连曹树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在南舟眼里有多么古怪。
他的呼吸是急促的,手是颤抖的,一切的表现,明明都很贴合正常人遇到难以理解的恐怖事件的反应。
……但他的嘴角偏偏扬着一点兴致盎然的笑意。
就像那些曾经造访“永无”的《万有引力》玩家们,就算被自己反追杀,脸上挂着的也都是这样一副奇异的、让人厌恶的表情。
因为他们根本不会死,甚至不会很痛。
打个比方,鬼屋的确很可怕,但大部分人再害怕,都知道那鬼是假的,是无法真正伤害到他们的。
这种既视感,让南舟的心情很不好。
曹树光哪里会想到,都到这种时候了,南舟还有心思观察他。
他牢牢抓着马小裴的手,一心一意地把气儿喘匀。
而马小裴站在门后的阴影里,勾着头站立,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随着小夫妻两人的加入,原本还算宽敞的三人间也显得逼仄起来。
李银航问:“邵明哲呢?”
曹树光:“不知道,人不在房间。”
这下,连李银航也觉得诧异了:“你特意去找他?”
他们下午几乎算是撕破了脸,曹树光他们逃命过来,一路兵荒马乱,难道还会关心邵明哲在不在房间?
曹树光咽了一口唾沫:“哪儿啊,他门就是开着的,窗户也是开的,洗漱间里玻璃碴子碎了一地,都撒到门口来了,上头沾的都是血……”
他描述得有些颠三倒四,但大体的信息量已经足够他们做出判断。
李银航的心空了一瞬。
她倒不是对萍水相逢的邵明哲有多深厚的感情。
他对自己讲过关于南舟和江舫的事情,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这让李银航觉得,他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的。
和易水歌或是“青铜”小队一样,结交他,或许是有好处的。
这是她发展来的人脉,是李银航的一点事业心。
她抱着一线希望,问:“他是不是藏起来了?”
曹树光撇了撇嘴:“房间就屁股那么点大,一眼就看完了,他能藏哪儿去啊?”
这话也是。
他不怎么关心邵明哲的死活,转头眼巴巴地向南舟问计:“南老师,咱们怎么对付它啊。”
遇到危险,他毫无高维人类的自觉,非常麻利地把自己划归到了南舟阵营。
南舟望向了他:“‘它’?”
南舟在海里见到的降头鬼,就是一团扭曲的、摆出多人运动姿势的胳膊腿儿。
刚才南极星脱逃出窗时,碎裂的玻璃也投射出了大量的“南极星”个体。
这也是曹树光亲眼所见的。
他是怎么确定,这在镜中流窜的是一只个数鬼?
见南舟流露出一丝疑惑,曹树光迫不及待地亮出了另一个被他用一个黑色的腕环套在左手手腕上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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