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银航越过了他,对他轻点了点头。
她的神情远比过去的任何一个时候成熟淡然。
……当然,假如不看她走一步打一下摆子的双腿的话。
已经退出了可以发声的“空气扩音室”的元明清,对李银航比了个“二”的手势。
为什么要选第2个?
李银航踏入了那空气泡的瞬间,发现自己的呼吸声再次变得清晰可闻。
根据刚才她听到的元明清的声音,她判断,当自己靠近许愿台时,就能重新恢复说话的能力、音画同步了。
“我的愿望很重要。”她简明扼要地解释道,“所以越早许愿越好。”
元明清耸了耸肩。
能在所有人开始集中抢号的时候马上想通这一点,她的确成长了许多。
但元明清并没有进入扩音室内、手把手指导李银航的意思。
他的帮助,也只能点到即止。
他已经完成了游戏,马上要回到高维去,没有再给自己找麻烦的必要了。
第313章 心愿(四)
女声响起时,高塔之上、距离中天之坛距离最近的易水歌沉默发力,攥紧了掌中的遥控器。
……来了。
“立方舟”中唯一的女性,只有她了。
是李银航。
元明清所许的心愿,只与他个人有关,和其他人无碍。
李银航要许的,才是事关所有人未来和存亡的第一个愿望。
高塔上的易水歌,是看不到天上高台是什么样的情景的。
但他知道,高维人不会那么好心。
祂们绝不会事先告知“立方舟”许愿的规则和形式。
所以“立方舟”只能在事前简单了解每个人的愿望,并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的许愿方式。
方才,李银航对元明清那句“我的愿望很重要”的解释,也随着广播大范围扩散开来。
易水歌听得清清楚楚。
……李银航居然需要对元明清解释她之所以会出现在第2位的理由。
也就是说,他们连许愿的顺序都没有机会商量。
那就更加没有机会商量许愿的内容了。
易水歌担心,她会单纯许愿,让所有的玩家都复活。
这是好事,却也是一个过于庞大、指向不明的心愿。
庞大到有太多可以操纵的余地。
正如他之前的推测,高维人的所谓“复活”,极有可能是回到《万有引力》危机尚未爆发的某个“存档点”。
但彼时彼刻的存档点位,没人知道高维人正在对他们虎视眈眈。
他们仍是会在懵然无知中走上老路。
就算她附加了条件,让玩家们可以带着所有的记忆复活,他们又该怎么反抗高维人绝对的控制力?
当然,易水歌相信江舫会在后期予以补正。
可惜,一棵树的根基如果扎得歪斜了,不管事后怎么修补,那也会旁逸斜出。
易水歌垂目,望向了掌心中的控制器。
当初,他建立信号塔的初衷,就是为玩家们建立最后一层屏障。
“立方舟”在“斗转”赌场和曲金沙争胜并进入决胜局时,易水歌曾经试验过信号塔的作用,干扰了高维人的发频信号,自己取而代之,顶替了高维人原先计划好去协助“如梦”的荷官。
事实证明,一个小小的指令,就能干扰高维人对他们施加的影响。
高维人将整个《万有引力》的沙堡,建立在原先地球人制造的《万有引力》的地基之上,的确是一件大大的幸事了。
他们对外宣布,建立信号塔的初衷,是为了联系外面的世界。
事实并非如此。
第一,是给那些能力不足以应付副本的玩家找点事情做。
第二,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
李银航如果许愿许出了大错,真的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局面,易水歌就会尝试启动全部信号塔,屏蔽高维人对中国区服的一切影响,让中国区服从高维人的视线中直接消失。
他会把所有的玩家困死在这五个安全区中,重新制订游戏和交易规则,利用原有的一些元素,和其他人共同努力,构建起一个小社会。
他宁可所有人的愿望都不实现,也不愿他们一无所知地回到过去,重蹈覆辙。
就算他们的科技水准在高维人面前不值一提,易水歌也要把这面无形的、简陋的盾牌举起来,抗衡这来自光年之外的无尽的洪流。
易水歌不愿将自己的螳臂当车当做英雄主义。
……毕竟,他们总要做点什么。
易水歌冷静地策划着他们的后路,被茶色墨镜盖住的双目一瞬不瞬,遥望那环绕的天柱台。
他一头蓬松微卷的长发被夜风向后撩动,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自从和元明清成功交接后,李银航已经许久没有说话了。
四下里也被这气氛感染。
就算想要开口和身旁人说些什么的,因为这彻骨的岑寂,也没了发声的胆子,只好闭口不言,呆呆地遥望天际。
一时间,天地俱静,只能听得到虚拟的夜行昆虫拍打翅膀的细响。
易水歌准确且机械地读着秒。
短暂而漫长的第五分钟即将过去时,所有人都听到,李银航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您好,《万有引力》游戏的主办方。”
她完全沿袭了元明清的“大前提”许愿模式,重复过前两条后,她又补充道:
“在愿望一定能实现的前提下……”
“在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前提下……”
“在回归方式合理,不会引起社会动荡和安全危机的情况下……”
“所有在《万有引力》正式服、测试服中,因各种自然、非自然原因死亡的玩家,和存活至今的、存在于现有榜单上的所有《万有引力》游戏玩家一起,在公历2059年7月16日,统一以保存了一切个人从出生起,到失去清醒意识的前一秒的全部意志和记忆的、保存了一切个人正常生命形态特征的形式,返回地球上中国C城的工人体育场。”
这个愿望许得漫长至极,活活绕出了个九曲十八弯。
以至于大部分人听得双目圆睁,一头雾水。
谢相玉眨了眨眼睛,发出了一声感叹:“嚯。”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口吻有多么像易水歌。
易水歌久久凝望着半空中的高台,高速跳动的心脏缓缓止住了发狂之势,扣住发信器的指尖也随之松弛了下来。
身处“锈都”街道上的林之淞身体前后摇晃了两下。
一直钢铁般紧紧绷住的双腿肌肉松下来时,他便单膝跪倒在了街道上。
……成了。
谁也不知道李银航偷偷在心里酝酿了多久。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许愿”这件事背后潜藏的陷阱的。
或许是在元明清当初告知他们高维人的存在的时候。
或许,就是在刚刚在等候室时。
高塔上的谢相玉把侧脸枕在臂弯上,看向易水歌:“我一直以为她就是个抱大腿的寄生虫。”
见易水歌不理他,他没趣地耸耸肩,自言自语地嘟囔:“7月15日,C城的工人体育场……还挺会选。”
……
高台上的李银航殊无得色。
她只是静静俯下身,闭目吹熄了蜡烛。
这回,通报的女声等待了很久,才以极其不情不愿的态度,给出了回应。
“……恭喜李银航小姐,许愿成功。”
“您的愿望,会实现的。”
李银航双手往许愿台上一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空气泡。
在千人追击战时,在世界频道里,南舟说,因为我们有李银航。
从那时起,她就知道,自己很重要。
南舟的愿望份额早就用掉了。
她更不应该指望依靠着江舫,去补全她的愿望。
他只需要锦上添花,不需要雪中送炭。
李银航别的不行,在利益计算方面,头脑是相当清楚精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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