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医生。”任飞尘赶紧给他找靴子,“还有一个高塔里的研究员……”
“高塔里的……”杨屿将那两个字咬在牙缝里面,高塔, 又是高塔, 噩梦一样恶心着他们, “现在戚洲身边是谁在看守?”他问完, 身上已经一身冷汗,除却高塔,舅舅背后的势力也想暗杀向导。即便金属基地在穹顶的保护下隔绝了狂风暴, 但内部仍旧风起云涌。
“是葛副队长。”任飞尘回答。在杨屿昏迷的日子里,魏苍已经将葛副队长的事情全部告诉他了,他是魏苍一手提拔的人, 自然没有见过这些旧部,只是有所耳闻。
“那魏苍人呢?”杨屿朝外走, “他呢?”
“葛副队长让他去医疗所了,虽然这次救援行动无人阵亡,但是有人重伤。”任飞尘说,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无人阵亡当然是好, 可是这四个字在杨屿听来却有另外一层含义,就是对方火力不足, 而火力不足的背后也有另外一层含义,只是暂时没有精力追问。可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这个。
“手术当中有没有什么异样?”杨屿披上一件外衣。
“手术一共进行了16个小时,我们不是高塔里的哨兵,只能等在外面。”任飞尘将他的外衣往上拽,“戚洲长官在研究所的特殊病房里躺了4天,已经脱离危险,只是……”
杨屿忽然走不动了,扭过身,等待部下说完。
“只是,戚洲长官的脊椎出了问题,听白医生说,他们给他用了机械装置。”任飞尘还没见过戚洲,所以不懂这个装置到底是什么,“白医生还说,戚洲长官希望做脊椎手术的同时将听力恢复,所以3台手术是同时进行的。”
“3台?”杨屿揪住任飞尘的领口,如果自己当时清醒,决不允许两台手术一起进行,太冒险,稍有差池后悔一生,“什么3台?”
任飞尘猛地抽了下鼻子,隐忍多日的情绪终于从一个哨兵的外壳泄露出来。“长官,戚洲长官出了大事了,高塔责怪他泄露机密,不仅要对他进行军事审问,还要他付出代价,代价是身体里面埋了6颗炸.弹,以后再被活捉就会引爆。”
“你说什么?”杨屿抓住他领口的手指松开了,像是有些东西从指缝里溜走,“你胡说什么……”
戚洲睁开眼睛时,还不太习惯自己的身体。
手术之后,他时常有种幻觉,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属于自己了,感受不到真实感。特别是后背,仿佛已经被完全掏空了,但是又塞满了,很不熟悉。
时间已经成为了无意识的产物,分不清过了多久,就好像他又回到了运输机上,醒来后又昏迷,一睁眼就是过了好几天。
可是这几天,却是他目前的人生中最难熬的几天。
疼成为了永远无法撕破的噩梦。
骨头被狄武打断,断成了好几段,外面套了一层空心的壳子,往后要和皮肤、血管长在一起,高烧袭来,戚洲时常觉得耳朵听见了,听见了从未有过的轰鸣,还有一阵阵的风。
刮风了吧?他觉得是。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现在终于没那么疼了,昨天开始也退了烧,睡了一个安安稳稳的觉。周围是什么地方?他看了看,应该已经从高塔研究所出来了,大概是在周围的医疗所里,戚洲又看了看,半眯着眼睛,开始尝试动一下手指尖。
结果好像没什么反应。
指尖冰冰凉凉,脚尖也凉,像是血液不通。戚洲很少有这种感受,往常全身上下都暖暖的,也只有太害怕才会拳头伸不开,紧张得塞进杨屿的口袋里。
杨屿……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想着他,戚洲再一次睁开眼睛,试着调动精神丝。
好疼!
平时不需要费力气的精神丝如今稍稍探出皮肤就像重新做了一遍手术,疼得戚洲立刻将它们收回去。每一根丝都是从脊柱骨而出,看来确实是伤得太重了。而狄武之所以要打断自己这根骨头,怕是也了解一些向导的事。他家里可是有向导的。
还有一个哨兵哥哥……不知道狄英怎么样了,怕是要被魏苍打好几顿。
不行,自己必须赶紧好起来,戚洲再一次集中精神,看着手指。自己可是大向导的儿子,一个人清理了整片W21区域,086号移动基地的巡航向导,这辈子怎么可以躺在床上度日?
动一动手指尖吧。
平放在身体两侧的手,同时动了一下。
做得不错,这样才像话,戚洲再看到小臂,将注意力集中在那里,试着将两只手抬离床面。因为他发现枕头旁边放着一个小盒,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会是白医生送给自己的助听器。
是自己以后的耳朵。
明明是很简单的动作,可是戚洲却耗费了半个小时。眼瞧着挂钟上的时针往前走,手臂的力气却始终无法集中。汗水往下流淌,陪伴着他适应新的骨骼,仔细看还能看出手臂缝针的位置,心口也有。
像是被划了十字。
哦,对,身体里面有6颗,戚洲这才想起来。
终于,手臂可以自然弯曲了,只是手指还不够灵活。戚洲将枕边的小盒子拿起来,掉了两三次,最后才将它打开。
里面果然是一对儿金色的耳挂式助听器,形状像三分之一的圆,又像一对儿金色的翅膀。
这个就是自己以后的助听器?戚洲第一次见到,触碰时的真实感令他又将手缩了回去。但马上,缩回去的手重新伸向它,伸向18年来的渴望。
它冰冰凉凉,却又很滚烫。
这就是……能让自己听到的助听器?戚洲还是不敢相信,但是他摸了摸耳后,整面耳背都有缝针的痕迹,确确实实是做过了手术。可是现在仍旧没有听到声音啊,戚洲将金色的金属助听器拿起来,试着往耳朵上贴了贴。
那个弧形完全符合耳廓的生理弧度,贴上去之后调整两下就如同长在上面,和皮肤贴在一起。由于操作还不熟练,戚洲只佩戴了左耳的一只,但是世界还处于安安静静的孤单当中,没有一丝一毫改变。
怎么回事?戚洲的手摸到助听器上,在滑顺的金属表面寻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圆形按钮,他茫然地按了下去,猛地一下,全身遭遇电击一般,从平躺变成了蜷缩。
顾不上疼痛了,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他的耳朵,被打开了。
安静的世界第一次闯进了喧闹当中,尽管戚洲不懂现在耳朵里的算不算喧闹,真是出现了风声。可能不算吧,这里是病房区,不可能喧闹,但是每一样都那么大声,那么明显。那滴滴答答的声音是什么啊?每下都撞击着他的心房,直戳进骨髓当中,让他的思路也跟着震动,根本无法集中。
原本很容易集中的注意力被完全打散,因为有了声音的干扰。
自己听见了?戚洲摸着耳朵,双手打颤。
听见了的世界好可怕,因为他能感受到声音,却叫不出那些声音是何处发出的。他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蜷缩在被子里,不肯离开母体一般懦弱,外界的一点点动静都是对他的致命打击。
眼泪不知不觉地横淌于面颊之上,被拷问、被用刑、做手术……都没逼出他一滴眼泪来,现在,戚洲第一次听到了自己吸鼻子的声音。
好奇怪啊,哈哈,这声音好奇怪啊,原来自己哭起来是这样的。马上,戚洲转哭为笑,轻轻地笑着哭,抽鼻子、擦眼泪、甚至连那两声笑,都清清楚楚。原来自己的声音这么奇怪啊,和想象中不一样。
也是直到这一刻戚洲才发现,小聋人的想象力多么枯燥无味,他所幻想的声音,比不上现实声音的一百分之一。
“戚洲!”
一个巨大的声音冲进耳膜,吓得他往被子里一缩。紧接着就有一连串动静了,戚洲忘记疼痛探出头去,看到很多人在往门口跑。
“杨屿长管!这里是隔离病房,您不能进来!”
“戚洲长官现在还在休息,您不能进来啊……”
“长官这真的不行,探视戚洲长官需要文件,您不能随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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