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毕有被乌孽拽着耳朵拎走,柴宴宴忙着去找朱饮宵,安平则跟着木葛生上了楼,两人在长廊上慢慢地走。
他们三个其实都明白,这七日内必然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大事,但如果木葛生不说,他们便不会去刨根问底。
过往的经历告诉他们,有的事,的确应该被掩埋在时间的洪流之下。
安平看着楼里楼外的人与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鲜明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木葛生看着他,仿佛料到他在想什么,慢悠悠开了口,“安瓶儿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把你扯进这档子事?”
安平一愣,摇了摇头。他好奇这件事已经很久了,但一直没有靠谱的推测,难不成木葛生真要收他为徒?似乎也不像。
木葛生笑了笑,“当初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脖子里带着一枚玉扣。”
“对,这是我妈当年在国外拍的,据说是古董。”安平闻言,把玉扣从脖子上解了下来,“我妈买回家不久之后就怀了我,据说这是一枚平安扣,所以给我取名为安平。”
他左看右看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这玉扣我从小就带在身上,我家还有古董鉴定书呢。”
“这确实是古董。”木葛生笑了笑,接过玉扣,转身一拍墙壁,跳出了一只轮|盘。
安平这才发现木葛生把他带到了一个空旷的空间内,这里似乎没有倒塌,原本的机关仍在运转。
他看到木葛生将玉扣放在轮|盘的凹槽之上,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双方严丝合缝,简直就像配套一般。
□□上升、缓缓旋转,有金色的铭文自半空浮现,接着铭文汇聚成一团金色的光球,木葛生伸手向光芒正中抓去,取出一只卷轴。
安平看傻了眼,“怎会如此?”
“那一日我见到你的玉扣,觉得眼熟,接着去问了老五。”木葛生一边解开卷轴一边道:“他说当年老二和他出国的时候,确实遗落了一枚玉扣在国外。”
“这枚玉扣曾是墨家家传之物。”木葛生道:“那之后我算了一卦,算出你的命盘是被改过的。”
“当年发生了一些事,导致墨家传承断绝的原因并非天意,而是人为。”木葛生看着安平,笑了笑,“也就是说,如果墨家传承不曾断绝的话,你本该是新一代墨子。”
他将卷轴铺开,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繁复的结构图,看得人眼花缭乱,“墨家当年修建蜃楼之时,为避免日后发生什么变故,后人无法将蜃楼复原,特意留下了一只卷轴,里面解构了整座蜃楼。”
“九百七十万零六百六十六个机关,五百八十万四千八百六十七个房间,尽在此图之中。”
他大致扫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以老五的本事,花个几百年应该能复原。”
安平许久才回过神,“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看得出来,木葛生原本并不打算告知他真相。
“因为现在你知道这些也没有关系了。”木葛生笑了笑,“诸子七家已经不存在了,你们这一代,再不会被扯入过去的阴影之中。”
安平听得一知半解,诸子七家不存在了?怎么可能?
这七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突然意识到自从他们进入蜃楼以来,木葛生身边都少了一人,“灵枢子呢?”
“他啊。”木葛生像是想到了什么事,笑了起来,“你跟我来。”
这是一个红色的房间,众人都在,木葛生站在一面丝绢屏风后,朱饮宵在一旁为他整装。
“我知道你们都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木葛生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一言以蔽之,诸子七家从今日起,不复存在。”
柴宴宴和乌毕有看样子已经被朱饮宵和乌孽提前告知过了,算不得十分震惊,但明显有很多疑问。乌毕有刚要张嘴,却看见木葛生抬起一只手,打断了他的话。
“或许有的事你们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得知事实,但现在还是不知为好。”
“无知是福。”说着他笑了笑,“如果足够幸运的话,你们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了。”
“傻闺女,酆都的事,大爷会帮你,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都是一家人。”
“宴宴,罗刹家已经尽归于你,黄牛会尽心尽力,你年纪尚轻,家业偌大,有的事慢慢来,不必操之过急。”
“安瓶儿,如果有什么想做的,尽管放手去做,读书也好,当个富二代继承家业也罢,你们家的人向来无拘无束,天下哪里都去得。什么时候有空了,回蜃楼看一看也行。”
絮絮叨叨一通话说完,木葛生将几个小辈安排的明明白白,分别给他们指好了路,接着总结性发言道:“今后若有什么心愿,尽管随心为之,不必再担心身世之责,若是实在干不下去了,这家业谁爱要谁要,想扔扔了便是。”
“你们将是千年来第一次从七家桎梏中解放出来的人,务必玩儿得尽兴。”
话音未落,木葛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三人震惊地看着他,连原本想说的话都忘了,乌毕有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你你你你……你这穿的是什么?”
“不好看么?”木葛生整了整衣领,“这可是蜃楼里的收藏,老五掀了个底朝天才找出来的。”
他穿着一件婚服。
“瞧这精工细刻的手艺。”木葛生拨拉着盖头上的流苏,“若我想的没错,这应该是老二当年留在蜃楼里的。”语气带着几分感慨,“他这人,嗨。”
“不是,你不是都和那个谁领过结婚证了?”乌毕有看上去简直要窒息了,“这才几天?你他妈又看上谁了?”
“傻闺女,我能看上谁。”木葛生道:“谁说领过证就不能办婚礼了?”
乌毕有一口气卡在嗓子里,“……你们这帮老不死的可真会玩。”
木葛生自己给自己盖了盖头,大摇大摆地上了花轿,蜃楼中人似乎都事先知道了这件事,一时间道喜声不绝于耳,居然还有锣鼓队,一堆朱雀在半空撒毛,看着喜气洋洋。
乌毕有黑着脸跟在送亲的队伍里,“这他妈是要送到哪去?”
“不知道。”柴宴宴拿了一堆喜糖,边走边吃,还给安平抓了一把瓜子。
水天之境已经提前开好了通道,送亲的队伍走了进去,一路吹吹打打,热闹非凡。
然而出来之后乌毕有察觉到不对,这怎么走到忘川河畔了?
哪有成亲在酆都成的?
他脸色一变,立刻就要去轿子前问个清楚,却被朱饮宵拦住,对方摇了摇头。“别担心。”
众人一直走到奈何桥头,十殿阎王四大判官俱在,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旁。
桥头站着一个人,乌毕有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柴束薪。
对方也穿着喜服,身上的煞气似乎弱了很多,他看着不远处的花轿,眼神专注。
乌孽打起轿帘,盛装的新娘走上桥头,手上的红绸和新郎连在一起。崔子玉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刚要唱贺,却看见木葛生一把将盖头掀了起来,直接扑到柴束薪身上,大笑着抱住他,贴上对方的嘴唇。
三个小辈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乌孽骂道:“看你那猴急样!礼数不全,当心下辈子缘分断了!”
乌毕有一愣,下辈子缘分?什么意思?
“七日前,蓬莱长生子离世,七家信物化为乌有,诸子七家从此不复存在。”朱饮宵按住他的肩膀,轻声道:“和其他家的传承不同,罗刹子本就是因诸子七家而生的,缘起缘散,如今七家不再,我哥也就是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并不能长命百岁。”
乌毕有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和老四一命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朱饮宵顿了顿,许久才道:“全凭身上仅存的一点煞气,以及药家医术,又挣来了这几日……安排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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