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是魔尊。
林芳年有一刹那的恍惚,记忆中似乎也有个模样相似的女孩儿,身姿玲珑,穿着漂亮的苗疆服饰,头戴的银冠熠熠生辉,很是绚烂耀目,双眸湛湛,肤色莹白如玉,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儿,似出水芙蓉。
模糊的印象稍纵即逝,林芳年提着佩剑朝魔尊杀去!
魔尊扭动纤细的腰肢一闪,并指捏住剑尖:“林芳年,你可还记得我?”
林芳年略有诧异:“什么意思?”
魔尊柔柔一笑,将剑身对折,以此靠近林芳年两步:“那年在蓬莱州,你说我这样打扮最好看了,你忘了吗?”
林芳年一怔,对她所言全无印象。
魔尊看清他眼中的冷漠和疏远,心中不快:“林芳年,不过二十年而已,你就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林芳年:“你到底……”
魔尊冷声质问:“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远处混战的左使被气流冲到附近,碰巧听到那么一耳朵,不禁有些愣神。
魔尊上位二十余年,因杀人如麻的雷厉手段,让整个魔界望而生畏,凡是面见之人,无不俯首跪拜,高呼魔尊万载。
至于这位纵横四海的女枭雄叫什么名字……
魔尊魔尊叫的久了,竟逐渐不知她的本名了。
魔尊眼中尽是期待,可等着等着,染上了勃然大怒:“你不记得?你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只顾着跟素练那个贱人交欢!”
林芳年怒不可遏:“你休要侮辱我的妻子!”
“妻子”二字更是点燃火药的引信,魔尊怒意滔天,手中长鞭抽出,狠狠落在林芳年身上。
皮开肉绽,鞭身卷着血肉,尽情吸食着人血。
“好一对恩爱的夫妻!你等着,本尊这就送她上路,让你们阴阳两隔!”魔尊转身飞走,林芳年大惊失色,“住手!”
混乱的人群中,魔尊一眼看中下方厮杀的素练,眼底翻涌的妒火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去死吧!”魔尊骤然而至,五指掏心!
素练猝不及防,灭顶的杀气刺的神魂支离破碎。
“师姐!”
一道丽影撞进素练的视线,不等她反应过来,刺目的鲜血溅了满身。
素练愣愣的看向虞美人的胸口,那里多了只贯穿的手,手上沾着心脏破碎的血肉。
魔尊:“碍事!”
虞美人一口血污喷出去,五指一搅,灵武“天弦”的琵琶弦全断,被她操控着朝魔尊狠狠一甩。
魔尊只觉颈侧刺痛,不得不后跃几步捂住脖子。三道狰狞的血口,宛如被猫爪子挠了似的。
虞美人身子一软,倒下去。
“师妹!”素练慌忙将人接住,眼眶一下子红了。
虞美人满身的血,恨不得将体内所有的血液流干,她的身体痉挛颤抖,大片大片的血污从鼻腔和嘴角外涌,脏了满脸。
她是那么爱美,爱面子的一个人……
素练惊慌失措的用袖子给她擦脸,擦一遍,新的鲜血又会冒出来,素练泣不成声:“没事的,你别怕……”
虞美人内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师,姐……”
她一点血腥味都闻不到,无论是战火还是硝烟,在此时此刻都模糊着遥远了。唯有此人的怀抱异常温暖,此人身上的荷花香气刻骨铭心。
“对不起。”她几乎贪婪的望着素练,眼角溢出的不知是血还是泪。
“从小到大,总是,捉弄你……欺,欺负你。”
素练不住摇头:“别说了,师姐会救你的,来,把七枯鹿血丹吃了!”
虞美人没有照做。
七枯鹿血丹不是神药,她就算吞一百颗也没用。
“反正,我……要死了,就,就勉为其难的……”虞美人甜甜一笑,“祝你二人夫妻和睦,白头相守。”
素练不断的输送真元,却无法阻止鲜血的外涌,和怀中人生命流逝的速度。
虞美人抓住她的手腕,平放在自己小腹,事到如今,只想安静的待一会儿。
素练喃喃念叨:“师妹,你总是要强,口不对心,总是把话反着说。”
“你能不能告诉我,至今为止,你究竟哪些话是真的,哪些话是假的?”
“儿时,你骗我走秘密小路,却和师父一起在尽头等着活捉我,害我被罚跪祠堂一个月思过。”
“那一个月里,你成天跑来找我麻烦,白天来,晚上来,深更半夜还来。”
“你变着法的捉弄我,我真是被你气的七窍生烟。”
“但是那一个月的时间,每日的膳食都很丰盛,且绝对不重样,还都是我爱吃的。”
“我以为是师父嘴硬心软,特命厨房给我开小灶。”
“直到时隔二十年,我因为尽染在赤霄峰受了伤而去到流霜派,晚间设宴,我发现我席位上的菜肴,和当年在祠堂吃的一模一样。”
“那味道独特的我毕生难忘,因为实在太好吃了。”
“是你做的吧?”
“尽染从佛尘小世界出来前,你在崖边口口声声说讨厌我,也是假的吧?”
“你嘴里什么时候能有句真话?”
“明明心里很软,却还是装腔作势,累不累啊?”
没有任何回应。
怀里的人一点一点变凉了。
素练嘶声痛哭。
第88章 我还是我
柳暗花和谢湘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和其他流霜派弟子悲痛欲绝的跪地叩拜。
厮杀还在继续,魔尊捂着侧颈,恨得咬牙切齿, 拿镜子照了照,虽没有毁容那么夸张,但天弦毕竟是灵武, 灵武造成的口子不仅疼得要命, 也极难愈合。
没有哪个女人不在乎容颜的。
魔尊真是恨不得鞭尸虞美人!
“该死的贱人,嘶……”魔尊将镜子捏碎, “左使,去给本尊宰了虞贱人的徒子徒孙!”
“是!”远处的左使遵命行事,挥着龙头杖先拿首席大弟子开刀!
柳暗花跪在虞美人尸身旁, 痛心入骨, 根本察觉不到危险的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 就在左使觉得自己轻而易举就能得手之时, 一道凌光划过面门,若非她躲得快, 惨遭毁容的就是她了。
“林尽染!?”左使眼中厉色一闪,忽然想到此人早已今非昔比, 忙生涩的改口道,“少尊,您这是何意啊?”
扇子在手里冰凉刺骨, 那二字称呼, 形同万劫不复的诅咒。
谢湘回头,脱口而出:“枫哥哥!”
林尽染心底酸胀, 事到如今, 这丫头还肯叫他一声“枫哥哥”, 而不是恨之入骨的“小魔头”。
“属下懂了。”左使道,“让少尊立即跟这些故友割袍断义,确实为难少尊一片赤子之心。既然姓柳的不行,那属下换个人杀总行了吧?”
柳暗花用古琴支撑着身体,晃晃荡荡起来:“休想!”
左使冷笑一声,正要说他不自量力,远处就有谢问天和谢夫人来碍事。
左使无奈只好先对付他们。
硝烟无情的熏烤着鼻腔,林尽染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甚至不敢回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暗花嗓音沙哑的唤道:“林公子。”
林尽染心底颤了颤,转身,迎上柳暗花含着泪和疲惫的瞳孔,一时语塞,无话可说。
“抱歉。”柳暗花说道。
林尽染:“为何?”
“你知道的。”柳暗花惨笑一声,“弑师之仇,不共戴天。”
林尽染也想以微笑来掩饰内心的煎熬,可惜失败了。
他的生母杀了他的师父。
试问,如此血海深仇,他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做兄弟吗?
柳暗花深吸口气:“仇我是一定要报的,无论十年,百年,或千年。”
林尽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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