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湘捡起一支雕荷花的全彩步摇,正对着铜镜比量,窗户被人“扣扣”敲响。
谢湘揣着狐疑推开一看:“黄搞?”
黄搞闷闷的问:“你真要跟他成亲?”
谢湘正视着他:“是。”
黄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吗?”
“是。”
一股强烈的不甘和妒火涌上心头,烧的黄搞两眼通红:“他有什么好!咱俩青梅竹马,算起来不比跟他的感情深吗?为什么选他不选我,我哪里比不上他了,没他温柔没他英俊,还是没他会拽文?”
“黄哥哥,你不要钻牛角尖了。”谢湘心平气和的说,“你很好,对我也很好,但是缘分这种东西不能强求,我对你的心意和对我堂哥是一样的,只有兄妹之情,并无儿女之私,你就全当我有眼无珠,不配得到你的……”
“不是!”黄搞几乎有些嘶声力竭,“不是这样的,湘湘,你是不是因为‘八字不合’才拒绝我的?咱俩在一起虽然能白头偕老,但命中无子嗣,所以你才……”
“黄哥哥。”谢湘打断他,“你知道的,我很任性,也不是随波逐流那种人。”
她说的很隐晦,但黄搞全都能听懂。
谢湘只是不喜欢他,若喜欢,就算八字姻缘测出“阴阳两隔死于非命”的结果来,她都会义无反顾的飞蛾扑火。
黄搞呼吸都颤抖起来,他强忍满腔悲凉,努力讨好道:“湘湘,你若嫌我大大咧咧,我可以改的;不就是出口成章么,我可以多读书啊,绝对不会再出现错别字惹人笑话,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就变成什么样的人,这样好不好?”
“不好。”谢湘斩钉截铁的说道,“黄哥哥,你要先爱你自己。”
黄搞一愣。
桀骜不驯的紫薇剑派大少爷,有朝一日也会委曲求全,宁愿把自己拍扁了揉碎了重新雕塑,也要竭尽全力讨好某个人。
黄搞不知该笑自己大丈夫为爱不顾一切,还是该嘲自己没出息。
眼底的酸楚咽也咽不下,黄搞吸吸鼻子,用袖子胡乱抹了把:“青云会武过后,一切都变了。扶摇门一朝衰落,流霜派群龙无首,邪医成了魔尊之子;而你,也要嫁人了。”
谢湘心口闷痛:“对不起。”
“你没必要跟我道歉。”黄搞苦笑一声。
谢湘垂下眸子:“你要走了吗?”
黄搞又抹了抹眼泪,故作轻松的摇头道:“走什么走啊,就算咱俩做不成夫妻,做兄妹不行吗?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妹妹要嫁人了,我得作为娘家人送亲,给你壮声势挺气场!好了,不说了,我去找大……找容与了。”
送亲的队伍壮观又盛大,万里红妆,足以叫整个修仙界叹为观止。
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便是林芳年的身体。上回偶感风寒,拖拖拉拉三个月才好,这次不知怎的又中招了,虽说风寒好得快,但身子骨总是疲惫不堪,且落下了难以痊愈的喉疾为病根,咳嗽起来前胸后背连着疼。
缠绵病榻让曾经玉树临风的林芳年更显憔悴,鬓间的白发不知填了多少。
灵芝小心翼翼的给林芳年梳头,梳着梳着心里冒出一股酸楚来,他急忙忍下去,在这大喜日子怎么可以哭哭啼啼。
自打公子走了以后,他就跟在林芳年身边伺候。
也不知道公子他怎么样了……
灵芝:“有这样的大喜事给掌门冲喜,掌门的病一下子就好了。”
吉时已到,骏马上的翩翩少年郎英俊焕发,携手的妻子凤冠霞帔,面若桃花。
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四方来宾欢呼雀跃,争先恐后的道“恭喜”,林芳年满面笑容一一招待。
五行山代表送上:“略备薄礼,还请新人笑纳。”
方圆和几个弟子在前殿统计礼单,五行山送的是一对儿玉雕的石榴,寓意多子多福的。
离镜和云舟仙渺大婚,可谓空前绝后,前来观礼的修士数不胜数,后方还排着几乎望不到尽头的长龙。
合欢宗的水蓉递上锦盒,是满满的珠宝首饰,金碧辉煌。
方圆笑着谢礼,一笔一划记在红册子上,再抬头,下一位来客看着其貌不扬,是那种塞进人堆里找不出来的大众脸。
方圆:“请教先生何门何派,尊姓大名?”
谁料这人二话没说,将一个羊脂玉瓶放到桌上,转身就走了。
方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的时候,那人早没影了。
方圆拿起瓶子看了看,里面放的好像是丹药。
“方圆,怎么了?”林芳年远远走来。
方圆忙起身,本能递瓶子过去,“刚才有个奇怪的人,什么都没说,放下东西就走了。”
林芳年微微一怔,冲着瓶口嗅了嗅,再猛地倒转过来看瓶底,瞳孔骤然一缩。
“人呢!人去哪儿了?”林芳年大声喊叫,朝外狂奔两步,撞到好几个人,脚下甚至绊到什么东西,险些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倒。
“师父当心!”方圆双手扶住年迈的掌门,“发生什么事了,那是师父的熟人吗,他早走了。”
夏风徐徐,温暖和熙,空气中荡漾着沁人心脾的荷香。
整个离镜张灯结彩,一片红红火火,喜庆欢愉。
在巨大的“囍”字下,林芳年微微下陷的眼窝里浸满了泪水。
作者有话说:
上卷完。
第92章 四年
无忧镇, 位于西海长留州最南部,是一个极其偏僻的小镇子。
四年前扶摇门血战,整个长留州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即便是海里的鱼都难以幸免飞来横祸。虽说扶摇祖师及时启动了“扶摇古阵”,却也未能护住整个长留州的安宁——被后来的三道天劫给劈裂了。
如此天灾人祸,扶摇门沦为一片焦土, 长留州境内也惨遭大旱大涝, 妖魔横行,民不聊生。
无忧镇就是惨遭荼毒最凶的一处地方。
才放晴的天气又暗了下来, 瓢泼大雨接踵而至,排成长龙的队伍没有一个人离席,全都陆陆续续的撑起早就备好的雨伞。
豆粒大的雨点子密密麻麻砸在伞盖上, 快要被浇成落汤鸡的众人非但不狼狈, 反而各个意气风发。
“前面的人往前挪挪, 都快排河里去了!”
“别挤, 挪不动了,前面都成肉夹馍啦!”
众人翘首以盼, 后面的人眼见队伍越来越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往河里排, 不然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轮到自己。
暴雨如注,浇的墙根底下一排枯草都折了腰。
无忧镇本就是块穷乡僻壤,四年前的天灾人祸更是雪上加霜, 地里颗粒无收, 房屋瓦舍损坏严重也没有年轻力壮的男子上去修。
任谁看了都绝望的环境下,这群老百姓竟各个生龙活虎, 有说有笑, 仿佛在皇城根底下排队买菜, 很是违和。
“都快辰时了,郎中怎么还不起呀。”
“诶我说,你好像不是我们镇的?”
“俺是隔壁牛家村的,听说无忧镇来了位贼厉害的郎中,俺爹卧床多年,这不想请他过去给治治么!”
“哈哈,你可算找对人了。这位林郎中那可是华佗在世啊,不仅医术高明,还是菩萨心肠,只要你求他治病,二话不说,保准给你药到病除了!他来无忧镇三日,横行此地一个月的瘟疫消失的干干净净,牛不牛!”
“啊呀,那郎中这么厉害,诊金是不是老贵了?”
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头笑道:“要不怎么说林郎中是活神仙呢,人家看病救人不要钱,免费医!”
边上抱孩子的妇人热泪盈眶:“咱们无忧镇何德何能啊,有幸得这样一位活神仙救苦救难。”
四年前仙魔大战后,整个长留州都自身难保,无忧镇更是自生自灭了。
虽说扶摇门也派了弟子在长留州各个城镇赠药施粥,但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长留州那么大,扶摇门人手有限,无忧镇又恰恰是最远的,等了又等没等来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扶摇门弟子,倒是等来了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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