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鹤亭连连摆手:“林兄说什么呢,云舟仙渺弟子考核严苛,我资质平庸,未必能选上。”
“你还资质平庸?天灵根呀路兄,你要是落选,那云舟仙渺就真的眼瞎……”林尽染挨了素练一手肘,闭嘴了。
又说了两句闲话,路鹤亭说:“不妨碍你跟伯母了,回见。”
素练看着路鹤亭的背影,转头朝林尽染说:“想不到你这顽劣性子,竟也能交上这种温润沉稳的朋友。”
林尽染哼了哼:“您这话里话外损我呢?”
“多结交这样的朋友才好。”素练假装板起脸来,“尤其是谢容与,多人家学学何为谨慎稳重,何为清雅端方。你看看人家……”
“知道了!”林尽染嗓门拔高,唯恐他娘效仿他爹在那里念紧箍咒。
晚些时候,云舟仙渺的掌门谢问天,以及小姐谢湘也风尘仆仆的赶来了。
这位是真的贵客,偏偏虞美人是个任性的主儿,既没有夹道欢迎也没有热情恭候,甚至连自己院门都没出,只打发柳暗花去招待了。
好在修仙界人人皆知虞美人的行事风格,没有什么礼数不礼数,只有人家乐意不乐意,美人心情好了,万事皆宜,美人心情差了,扶摇祖师来了都没用!
直到晚宴的时候,虞美人才露了面。
她盛装打扮,着石榴红颜色的裙子,长长的后摆拖在地上,上绣富贵雍容的牡丹花。满头黑丝梳成垂挂髻,珠花步摇一件不落,眉心一点花钿,妖异魅惑。
几句客套之后,便是交杯换盏的时间。
林尽染坐在小辈席位上,左手边是柳暗花,右手边是路鹤亭。
路鹤亭有些坐立不安:“借林兄的光,不然凭我的身份,可没资格坐在这里。”
林尽染看路鹤亭一脸诚惶诚恐的样子,从入席之后就频频看上头的谢问天。也难怪,他仰慕谢问天大名已久,一门心思拜入云舟仙渺为徒,此番有机会近距离看人家,可不得一饱眼福看个够啊?
不过谢问天出身名门,久居上位,从头到脚透着一股位高权重不可侵犯的气势,他性格沉冷不苟言笑,只是点点头摆摆手什么的,偶尔一个目光扫过来,直把路鹤亭吓得一哆嗦,杯中酒差点洒了。
“谢掌门还真是,不怒自威。”路鹤亭笑了笑,转头一看林尽染心不在焉,时不时的朝殿外张望。
“林兄,你看什么呢?”
“在等谢公子吧!”柳暗花单手支颐,笑的眉眼弯弯。
被戳中心思的林尽染宛如被踩了尾巴的猫,色厉内荏的喊道:“才不是!”
柳暗花脸上挂着似笑非笑:“诺,来了。”
林尽染猛回头看去。
谢明烛从殿外走来,清淡的月光在他无瑕的白衣上镀了层朦胧的银芒,他携月光而来,身披浓郁的夜色,寂静而柔和。
路鹤亭不禁坐正身子,满眼欢喜的看着跟在谢明烛身旁的谢湘。
二人先后入座,刚好在林尽染他们的对面。
丫鬟端着酒水佳肴在殿内殿外来来往往,食物还是相当丰盛的,尤其是那道醉虾,林尽染一口气吃了半盘子。
很快就有舞姬鱼涌进殿,水袖曼妙,凌波起舞,步步生莲。
柳暗花看看如坐针毡的路鹤亭,再看看对面偶尔投来目光的谢明烛,心中好笑,索性端着酒壶起身,走过去道:“谢公子,你这桌上有我爱吃的酒酿圆子,咱换一下吧?”
谢明烛从容起身,走到林尽染身边坐下。
柳暗花夹了两口圆子,又起身走了回来,站在路鹤亭面前说:“路公子,你这个位置看歌舞更清楚,不介意吧?”
路鹤亭喜出望外,忙不迭站起来:“不介意不介意!”
路鹤亭走到谢湘边上,眼底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他紧忙收敛,坐下,有些紧促和笨拙的问:“谢姑娘喜欢吃虾吗,我帮你剥?”
谢湘微笑道:“好啊。”
林尽染揪了个葡萄粒吃,丫鬟们再一次进殿,将一个个巴掌大的蒸笼呈上桌,里面是一只红彤彤的螃蟹。
林尽染对海鲜什么的兴趣不大,儿时吃过一回,味道虽鲜美,但剥起来太费劲了。
看这螃蟹的模样,定是南海万里之下捞出来的灵蟹,食之对修行也有好处。
当然重点不是修为,而是味道,林尽染一时兴起想尝尝鲜,却对着螃蟹壳犯了难。
怎么剥啊?
要不直接捏碎?
正为难着,一只修长净白的手伸过来,当着林尽染的面直接把螃蟹顺走了。
林尽染转头一看,谢明烛手法娴熟的掰掉螃蟹四肢,揭开螃蟹壳,利用小勺将里面黄灿灿的东西挖出来,弄出小小的一碟,递到林尽染面前。
“能吃?”林尽染抱有怀疑,“黄糊糊的,该不会是螃蟹的那什么……”
谢明烛:“蟹黄。”
抱歉。
林尽染夹一口,确实不赖。
再看谢明烛清理掉螃蟹上面白色的类似刷子毛的东西,再将螃蟹掰成两半,露出白花花的蟹肉来。
柳暗花自斟自饮,左看看右看看:“金童玉女剥虾,天作之合拆蟹,我呢……孤家寡人也。”
蟹肉极其鲜美,这东西性凉,搭配温酒最好。
林尽染喝一口,有点上头。
谢明烛:“酒烈,少饮。”
“但它好喝。”林尽染端给他,“你不尝尝?”
谢明烛摆手拒绝。
林尽染小声嘀咕:“这也算不洁之物?”
谢明烛:“单纯不喜欢。”
林尽染为对抗二舵主强行增进真元,现在身体来讨债了,吃饱喝足后乏的不行。
远处素练和谢问天等人相谈甚欢,他也不好过去打扰,便委托谢明烛:“跟我娘说一声,我回去睡了。”
林尽染走出大殿,无意间仰头一看,居然瞧见了二楼窗前吹风的虞美人。
虞美人不知何时离场了,坐在靠窗的美人靠上昏昏欲睡,面颊发红,明显醉了。
身为医者,林尽染还是提醒道:“师叔,醉酒吹风会头疼的。”
虞美人闻声垂下眸子,不以为然的瞥了眼林尽染:“多管闲事。”
算我嘴欠。
林尽染转身就走。
走着走着,他情不自禁的回头,虞美人还靠在那里,原本红润的面色逐渐发白,好像很难受似的皱着眉头。
林尽染想起来了,她因为“炼心境”而重伤闭关,还不到出关之日,此次是因为宾客登门不得不出来招待而已。
真是的!
谁叫他是人美心善霁月光风妙手回春的天才邪医呢!不能不管对吧?
林尽染认了认门,从偏殿进去走上二楼:“手伸出来。”
虞美人没想到他不仅回来了,还上来了,脸色顿时更难看了:“干什么?”
林尽染:“还你利息呀。当初您给我解恶诅,我现在给您治病。”
“用不着。”虞美人扭过脸去,目光沉沉。
林尽染:“师叔讨厌我娘,所以恨屋及乌也讨厌我,理解。”
虞美人冷笑一声。
林尽染发现她双眼出神的望着一个地方,好像是……白天那会儿素练跟他说过的羊肠小路。
“我娘说……”
虞美人看向他。
林尽染把素练说过的复述一遍。
虞美人听着听着忽然笑了:“没有什么比戏弄师姐,更有意思的了。”
林尽染:“你害我娘被太师父罚跪祠堂一个月。”
虞美人妖媚一笑:“我不仅害她罚跪一个月,我还整晚整晚的去烦她,把她气的暴跳如雷,还偏偏拿我没辙。”
林尽染:“……”
虞美人望着远方,眸光迷离,可能真的是喝多了,她竟毫无防备的开口说:“我去找过天机谷的妙算真君。”
林尽染:“问他你是不是会孤独终老,一辈子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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