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齐归仰头感叹出声。
书妍脸涨红,推了他一把,“快去呀!别看热闹了。”
齐归被推着往前走,临进善念堂的院子,还忍不住回头看书妍,书妍跺跺脚,冲他一个劲儿的摆手。
于是齐归笑了起来,充满使命感地昂首挺胸,直往无一殿去。
玄廿正跪在无一殿正中,面对两尊巨大的神像思过。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来,玄廿并未抬头,而是保持着笔挺的跪姿,从后方看去,如同一个木雕。
无一殿乃善念堂的大殿,为弟子思过自省用,殿顶空旷,四角焚香,让人一闻清心,再闻断欲。
齐归迈着轻巧的脚步,皱着鼻子走进了无一殿。
他一直不大喜欢那两尊巨大的神像——帝君上清元始天尊塑得过于端正圣洁,让人一看就觉得不好亲近;邪神玉清无量天尊则一脸邪魅坏笑,一看就不怀好意——于是目光就放在玄廿师兄身上,一溜小跑过去。
“玄廿师兄!”大殿内过分寂静,齐归小声哈道。
玄廿这才肩膀一震,扭头看向齐归。
“玄廿师兄!”齐归乐呵呵地在玄廿旁边蹲下,小声说:“书妍姐姐在善念堂外,让我看看你怎么样!”
“我无事。”玄廿望着两尊神像,平淡地回道。
齐归没料想到这个反应,“那个,书妍姐姐还说了让我给你带句话!”
见玄廿那副称得上荒芜的表情,齐归只好扁了扁嘴,没趣地说:“她说她等你提亲——”
玄廿猛地扭头。
齐归吓了一跳,跟小青蛙似的蹲着蹦远了些。
“怎、怎么了玄廿师兄……”齐归再青蛙步挪回来,小声说:“书妍姐姐就是这么让我告诉你的,你要是不信,她就在善念堂门口,你可以去问她……”
玄廿的胸口剧烈起伏。
在齐归的注视下,玄廿仰头望向那两尊神像,最终目光却停在邪神处,不动了。
正当齐归顺着玄廿的视线,不太情愿地望向唇畔含笑的邪神像时,玄廿忽然开口道:
“你去告诉书妍。”
“我于一年前历诡断卦,命数不祥。然我心志已定,与邪魔外道不共戴天,儿女情长只会成为我的心魔,还是劝书妍姑娘……早日觅得良人。”
齐归蹲在地上,嘴巴张大了。
他还不能理解玄廿的心情,只是觉得这话听上去好难过,如果书妍姐姐听了会更难过。
正当他不知道要不要站起来,直接像玄廿师兄说的这样转达给书妍时,齐释青的声音突然传来:
“玄廿师兄让小归传话,恐怕不妥。”
齐归立即扭头,有了主心骨似地跳了起来,“哥哥!”
齐释青不动声色地将蹦过来的齐归揽到身后,对玄廿说:“师兄,此次书妍道友来玄陵门是为何,师兄心里应当清楚。若再借他人之口传话,而非师兄亲口告诉她,恐怕书妍道友不会相信。”
玄廿跪在地上,面容晦暗地看着齐释青。
殿内静得吓人,齐归瞥了一眼那邪神的神像,竟有种错觉,好像那神像活过来了似的,于是立刻又缩回齐释青身后,咽了下口水。
玄廿低下头:“少主说的是。”
过了许久,玄廿看向他们:“能搀我一把么?”
齐归和齐释青一左一右搀扶着玄廿起身。看到玄廿几乎站不住的身体,齐归大惊:“师兄,你怎么被罚得这样厉害!”
玄廿却喘了几声,看向齐释青:“少主,你的伤……”
“师兄小心。”齐释青打断了玄廿的关心,没让“伤”这个音发完整。
——齐归只是后来才知齐释青和玄廿为武雅的事情受罚,却不知具体罚了多少。
玄廿看了齐释青片刻,扯了扯嘴角。
他让齐释青和齐归送自己下了无一殿的台阶,便执意不让他们再送了,而是竭力挺直身子,做出没有受伤的样子,一步一步走向善念堂外。
“万一玄廿师兄摔了怎么办,他被罚得那么重……”齐归不放心地看着玄廿的背影。
“不会的。”齐释青说。
无一殿内的清苦香气漫漫而出,萦绕在齐释青的鼻端。玄廿在两尊神像前跪着的身影与曾经的自己重合在一起。
“勘破了,就是情劫;勘不破,就是业障。”齐释青目送着玄廿的背影,低声说:“他已经做了选择。”
齐归听不懂,但这沉重的氛围却是感知到了的。
他拉了拉齐释青的衣袖,道:“哥哥,我要去找二长老,你要一起吗?”
齐释青握住齐归的手,“嗯,一起。”
第133章 戏言(六)
穿过弟子修习室,就是二长老的居室。
齐归和齐释青走到门口,却听见门里传出了三长老的声音。
多财长老听上去颇为激动:“二师兄,这绝不是我的错觉。我早说了武雅的死有问题,可你们都不当回事!”
依主长老徐徐道:“并非不当回事,但凡事讲求个证据。”
“善念堂的做法的确是公允,但二师兄你也太……”多财长老恨恨地叹了口气,“我都说了我直觉很准的!”
“少主他们玩捉迷藏那日,有不止一个弟子说,那处地窖是开着的,里面空无一物。可我不是说了吗,我虽然不常去,但那个地窖是上了锁的,而且里面放了东西!!”
二长老咂了一口茶,“那你倒是说清楚到底放了些什么,你水下密室的那堆贴了封条的破烂到处乱放,让你列的清单你到现在都没列好,你地窖里放过些什么恐怕你都不记得了。”
多财长老猛地拉来一张板凳坐下,然后压低声音:“我理出来了!”
他的声音一下变得特别小,以至于齐归和齐释青不约而同凑近了,齐齐贴在门边偷听。
“二师兄你还记得我说过我丢了一些给法器染色的染料还有洗剂么?”
“我原来各剩下五十多罐,确实是如此,我今日总算找到了一个仓库盘点单,上面记着染料和洗剂各剩五十六罐,后来水下密室的东西越来越多,这玩意实在占地方,就转移到地窖存进去,各放了四十五罐。”
“那个地窖,是咱们小时候修炼的时候就有的,比咱们师父那一辈还要老,我当时说要找个地方放东西,就问掌门师兄要来了那个地窖,我上了锁。”
二长老的声音插进来:“我没印象这件事。”
三长老“害”了一声,“当时你不在!我也不记得你当时干嘛去了,总之我是直接问掌门要的。”
“那个地窖打扫出来,我就往里堆东西,堆的尽是些没什么危险、无用、又上了禁制的东西,很多东西放过去就忘了这么回事。但你想,染料和洗剂各四十五罐,那就是九十罐啊!我记得当时让玄廿搬的时候,那小子搬了好长时间,说整个地窖都填满了一半!”
二长老居室内安静了片刻。
“那你说的,武雅的死有问题,跟你的地窖又有什么关联?”
多财长老打了个响指:“当时枪门疆那个孩子说,地窖只是关着门,但没有锁。我去看了,地窖里落灰很多,而原来摆放罐子压住的地面几乎一尘不染。”
“这说明,我的染料和洗剂被拿走的时间非常短,如果大胆些猜测,甚至可能在他们玩捉迷藏的同一天。”
二长老的声音明显也严肃了起来:“你还找到其他佐证没有?”
“找到了。”三长老深吸一口气,“那些罐子密封了液体,非常沉,九十罐如果全拿出来,一时很难找到不醒目的地方堆放。”
“于是我和我徒弟检查了那周围可能被遮掩的地方,最后发现,疑点在那处假山。”
二长老:“假山?”
“没错,就是小归和陈飘飘昏睡过去的那个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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