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君站在齐释青脚上,跟他的身体完全贴紧的时候,僵硬了一瞬。
他本能地想跑,可他没有。他还是那样紧地抱着齐释青,手没有松开分毫。
他是个医生,什么都懂,但欲望这个词好像跟他从来都不沾边,他知道出现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然而这种反应从来没有出现在离他这样近的距离。
于是第五君微微分开脚,尽管动作有点无措,还是允许那把刀从他双腿之间的缝隙通过。他好像一个可以开合的刀鞘,把刀身小心地藏进了自己身体里。
花魁的裙底没有多余的衣料,第五君的腿自然也是光裸的。大腿内侧传来的高温十分危险,那把利刃不知什么时候会出鞘,第五君压下不安的心跳,静静地看着齐释青。
他们对视太久,瞳孔甚至都有点涣散。因为距离太近,他们看着彼此却像在从对方的瞳仁里望着自己。
从齐释青的眼睛里,第五君看见自己小小一个,还戴着花魁的假面皮,看上去好镇定,连笑都没有的。
齐释青的双眼连眨都不眨,供第五君照着镜子。不过这面镜子好像是潮水做的,瞳孔里的小第五君在潮水里待了会儿,潮水就渐渐静了下来,好像他是那汪水专属的分水将军。
那双眼睛轻轻弯了弯。
小分水将军被吞进了剑眉星目里。
下一刻,齐释青伸手搂上第五君的腰,把他抱了起来。
“放松,别害怕。”齐释青对他说。
第五君紧张得口水都不会吞了,但换颜易嗓之术已经学到了骨子里,他仍然记得自己此刻扮作了谁。
他用女子娇柔的声音发着抖:“那你轻一点。”
易容成花魁其实很难。在这天前,第五君根本没见过花魁,唯一看见的一眼、听过的一声,就是她从春风楼坠楼的那一瞬。因此第五君没办法复刻花魁的神态气质、走路步态,甚至连她的嗓音都是揣测着捏造的。
是以刚刚在楼下,在众妓生面前跟县令斗智斗勇的时候,第五君紧张到无以复加。
好在这场戏已经走了一半了。
齐释青听到第五君又变成一副女人的娇娇姿态,呼吸停滞了片刻。
“我会尽力。”
他压低嗓子对第五君说。
终于不再是第五君一个人的独角戏,这一回他们两人一起演。
温柔的情人突然变成了精虫上脑、急于泄欲的恶劣嫖客,他猛然勒紧第五君的腰,几步走到窗边,粗暴地把人掼在窗框上。
气势做得很足,从楼下看,量谁都会以为花魁的后背得撞青了。
但齐释青的手在窗沿垫在第五君的腰后,承担了所有的力道。
随着动作的惯性,第五君的上半身甚至朝窗外仰了仰,然后纤长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
齐释青在窗户中央露了脸,居高临下扫视着黑压压的拿刀队伍,准确地看到了站在最高处、具有最佳观测位置的县令。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扇窗上。
齐释青揽了一把第五君的腰,手上使了点劲作为信号,然后身子蓦然往前一压。
第五君立刻配合地扬起脖颈发出一声呻吟。
差不多了。
下方所有人的视线是如此恶心,杀心和恨意在齐释青心头升起。
他把这些人脸记了个清楚,然后搂住第五君抽身,砰地把窗关上,落锁。
终于,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隔绝了所有不怀好意、揣测和忌惮的视线。
齐释青把第五君放在地上,松开他的腰时,指节都不会打弯了。
他没想到他会这么紧张。
在敌人面前做戏的亲近是那么容易,可是单独面对心上人时却会忐忑成这样。
身前那把刀太过于显眼,齐释青却还想要伸手遮挡。
但齐释青并不知道,跟他同样尴尬和不堪的,还有第五君。
他一落地就飞快地跑了——可能是齐释青锁窗的动作提醒了他,他跑去锁门,却发现门上根本没有锁。薄薄的门板从外面一推就开,县令安的什么心昭然若揭。
第五君就去把桌子椅子都扯了过来,堵住了门。
室内彻底变得密闭。
看着外面拿刀砍都砍不进来的这堆障碍物,第五君喘着气站定,忽然再度感到不安。
不光外面进不来,他自己也出不去了。
他亲手把他的后路给堵上了。
又是一次没有任何思考就产生的行动。
第五君站在原地,甚至不敢回头看齐释青。
两个刚刚还紧贴在一起演戏的人,现在却都紧张万分。
忽然,第五君听到齐释青说:“里面有热水。”
他转过身,看见齐释青不自然地指着里间。
齐释青的脸已经红到极点了,眼神躲避着第五君。
第五君定了定神,“嗯”了声,抬脚朝里间走去。
里面是一件极为奢靡的卧房。雕花木栏杆的大床边是一条窄窄的长案,上面摆放了各种东西,从软脂香膏到各种粗细的道具、甚至还有改造的刑具都一应俱全。
用屏风隔断的另一侧就是浴盆和热水。
第五君站在浴盆边,看着水里飘荡着的花瓣,深吸一口气。
“进来。”
过了许久,齐释青的脚步声才响起。
第五君背对着齐释青,把花魁的假发一把摘了。
簪子叮咚作响,乌黑的发包坠地,一头银发倾泻下来。
下一刻,一张肉色、涂满脂粉的假面皮也丢在了地上。
原本的面目暴露在空气里,第五君的动作忽然停了一瞬。
但只是一瞬而已。
接着,第五君抬手,从肩膀处把那条已经被撕扯到大腿根的裙子缓缓褪下。
两条莹白的长腿跨入浴盆。
全程,第五君都是背对着齐释青的。
可能是不适应,也可能是不自信,第五君就是无法回头看齐释青的表情。
他只能听着齐释青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那道呼吸声甚至一直没有变动过位置。
第五君几乎产生了是自己上赶着逼齐释青的错觉。他往水里缩了缩,故作镇定、带了点怒意道:“别让我说第二遍。”
那道呼吸声终于动了。
第五君紧紧闭上眼睛,他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过了会儿,他眼前的光被挡住,有个人影在浴盆外深深地看着他。
水波突然荡漾起来,承载了两个人的浴盆水位上升。
第290章 归心(十)
水流在封闭的空间内流动,花瓣撞在皮肤上仿佛都会带起余波。第五君闭着眼睛,却仍然能清晰地感知到齐释青的靠近。
水很热,即使是裸露在外的皮肤也蒸腾出了雾气,一切都是水润、毛绒绒的。
第五君不敢睁眼。纤薄柔软、能见到细小血管的眼皮因为紧闭而微微颤抖,乌黑的睫毛上挂了几滴水珠。
他感受到身前的水被另一个人分开,有一道呼吸靠近,细小的鸡皮疙瘩飞快从皮肤上爬起。
“……”
第五君想说点什么,然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没有一句话恰如其分。他靠在浴盆的边缘,静静地感受着温热光滑的水体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和脖颈。
忽然,有什么东西触上了他的胸前伤疤。
是齐释青的手指。
第五君猛然睁眼。
他疏忽了。
他的胸腹上疤痕遍布,没有一块好皮,在玳崆山上被放血而划出的那些深浅不一的刀痕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捕兽网。
非常丑陋,非常可怖。
跟他的满头银发同一天诞生的皮囊陪伴了自己这么久,他竟然已经习惯了。有时候他望着镜子,已经记不起自己原先的模样。
第五君一瞬间就起了把这些伤疤藏起来的念头,这种碍眼的东西,谁看了都没兴致。他把花瓣往自己身前拢了拢,还把银发分到身前,可却被齐释青握住肩头,整个人抵在浴盆上。
齐释青控制住第五君,再度伸出两根手指,触碰他胸腹上的疤痕。
手指顺着每一道伤疤的走势轻轻划过,像是怕他疼似的,格外轻柔,令人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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