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宗掌权之人间的争执,底下弟子噤若寒蝉,眼观鼻口观心。
“咚——”一声脆响。
周洪放下酒樽,笑眯眯道:“我倒是觉得,云宗主所言不差。是时候将中州划入三宗管辖地域之列,明晰全责,天下同一。”
单缘冷下脸不语。
三人之中已有两人同意划分中州,若千玉门不参与其中,任他两个宗门瓜分中州,于辖地和势力上,千玉门在未来也必将日渐势弱。
周洪道:“只是不知,云宗主以为,该如何划分中州势力?”
云伯衡目露精光,他道:“我伏云宗,欲辖凤阳城以北、素问江以东的中州地界。”
此言一出,场上众人脸色皆变。
依云伯衡所画的辖线,足足划去了中州半数之上的地域。
宴场寂静。
晴良、时鹤二人坐在云伯衡左右次位。
晴良悄悄同时鹤交换眼神。
只见时鹤微不可查地朝他摇头,显然亦是事先不知情。
率先开口的是周洪,他神色未改,“恕我直言,云宗主这辖线划得好生霸道。旁的不说,单单就凤阳城一处,我师弟的归云庄在此地浸淫多年。怎么想,我洛山派都要比伏云宗在此处更有掌权资格。”
云伯衡漫不经心地道:“自古以来,封侯拜相、划地称王,都讲究一个论功行赏。”
“月前,我伏云宗弟子时鹤于南疆兽潮中斩落大妖吞天,其勇需嘉,其能可鉴。”
“我以为,凭此功绩,中州三分,伏云宗掌其二,并不为过。”
单缘却是冷哼一声,她拨动手中的念珠,“好一个‘封侯拜相、划地称王’。修士以道证身,云宗主此番言论倒像是沉迷权柄,莫非真把自己当修士中的帝王了么?”
周洪眯起眼,他捋着胡须道:“划分权属需有依据,周某看来,云宗主所说的论功行赏并无错处,也算是师出有名。”
“只是,私以为这功绩大小……有待商榷。”
晴良听闻周洪又提及此事,放在案上的手一紧。
只听周洪道:“数百年前,我洛山派老祖周闽一力降十会,孤身将上古四大妖兽中的裂山斩于剑下,其功绩无可置疑。”
“但这次……情况并非如此。此次诛杀吞天,参与者众数,有近百名三宗弟子,还有各宗的首席弟子,群英荟萃,合力围剿。”
周洪将酒樽又托起,摇晃着道:“诸位以为,今有众人合力砍下九十九刀,恰巧一人幸运,第一百刀将妖兽砍死,如此便将所有功绩算于砍最后一刀之人身上……是否欠妥呢?”
旁人听了此话,或许觉得有理。
但是,凡亲历者,便知周洪是在刻意抹去时鹤之功绩。
只是此事观乎中州管辖划分,一时竟是无人敢语。
“周掌门!”
最终是晴良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时鹤握着酒樽的手一紧,他刚欲开口,身侧的云伯衡抬手横在他身前,制止他。
晴良先是朝周洪的方向一礼,随后绷紧面容开口,“围剿吞天之时,掌门并不在场,便由晚辈将那晚情形复述给您听。”
周洪眯眼,靠在轮椅之上,道:“请说。”
晴良沉声道:“那日,我与师兄率先发现吞天现身,与它牵制周旋。在其余人赶来之后,众人合力与吞天鏖战数时,无果。恰逢天象生变,吞天受帝流浆滋养,妖力大涨。它催动惑心之力,引众人自相决斗,死伤数人。”
“当时,唯有我与师兄保持清醒,合力重创吞天双目,破了它的惑心之力。彼时我已然重伤,是我师兄一力血战到底,斩杀吞天。”
宴场之上,唯有晴良一人站着,他纤薄的脊背挺得笔直,衣袂在夜风中扬起,声音清亮,掷地有声。
“所以,我师兄不仅有斩杀吞天之功,还有救下那九十九人之功!”
晴良乌亮的双眸紧盯着周洪,纵然地位悬殊也丝毫没有退意。
片刻之后,周洪再次开口,“你是说,当时只有你二人清醒?”
“是。”
“你受了重伤,是你师兄一人之力斩杀吞天?”
“是。”
周洪轻笑一声,他道:“当时唯你二人清醒,具体情状旁人也无从得知……有一事,我却有疑。”
晴良袖中的手紧握,他以为周洪要提吞天身上的兽类搏斗痕迹,他已想好了应对说辞……
不曾想,周洪道:“你说,吞天为时鹤一人所杀,可为何它的心脏处却有两道剑痕?”
此话一出,扈月猛然抬头。周洪当初并未告知他,还有此事。
晴良闻言,脸色嚯然一白。
当初,他用的是扈月之剑刺穿吞天心脏。
那时,他原也是怕多惹非议,便将星回拔出,换成如练。
不曾想这竟会被人发现。
他本意是好,可此刻倒成了落人话柄。
他再将真相托出,旁人又会信几分……
晴良与周洪沉默对峙。
其余人则是不知情状,光听二人片面之语,听得云里雾里,一头雾水。
周洪这时突然话锋一转,“这样吧,我有一计。”
不知为何,他不再提剑痕一事,转而道:“论功行赏,要的无非是一个服众。”
“众人需知,担此重任者,当真有降伏吞天之能。”
“不若由宴上的单门主、云宗主合力设下牵机阵以作考验,我为见证。时鹤小友入阵,若能在三日后的庆功宴之前,破开阵法,众人便皆信他有降伏吞天之能。”
“如何?”
牵机阵是一种极其复杂强大的阵法,牵一发而动全身。可用于伏妖、也可用于考核底下弟子水平。
能够破阵者,已是少之又少的人中龙凤。
而破阵所需时间,少说得七日。
晴良闻言心中愤愤不平,斩杀吞天之人分明就是时鹤,又何须破什么牵机阵来证明。
他正欲开口争辩,右侧响起了时鹤的声音。
“好,我答应。”
时鹤神色淡漠,他起身,朝身侧的云伯衡一拜。
“师尊,弟子愿意入阵……”他顿了顿,说出那两个字,“自证。”
云伯衡深目中有微光闪过,片刻后,他颔首,“好。”
宴席结束。
云伯衡三人先去了主院。
晴良坐在位置上久久不动。
白色衣袍的身影停在他面前。
“走吧。”时鹤的声音响起,他将手放到晴良身前。
晴良缓缓抬起头,他的杏眼眼周一圈是红的,乌亮的眼眸在夜空下水光闪烁。
他哑声道:“我是不是搞砸了?”
“是不是我不开口,交给宗主应对便不会如此。是我害得你要向那些人自证……”
晴良话音落,时鹤一手双轻柔地捧起晴良的脸颊,他道:“没有这回事。”
他一双灰瞳,神光温柔。
“我不在乎什么功劳、不在乎什么中州辖地,也不在乎旁人如何看我。”
“但你当众出声维护我,我很高兴。所以,我愿意自证,愿意向他们证明,你是对的,他们是错的。”
时鹤捧着晴良的脸,两人挨得极近,可以清楚看清对方眼中的绵绵情谊。
晴良相信,若不是在外面,时鹤会吻下来。
一时间,晴良眼波轻颤,他生出了许多的勇气。
他抬手勾住时鹤的脖子,在时鹤错愕的目光中亲了上去。
他想,他也不要再去在意,别人是如何看他们。
◇ 第87章
二人亲在一起的这一幕,落在了席上其余人眼中。
沈鸢本漫不经心地晃着酒盏中的半杯酒,余光望见时,惊得酒盏失手,酒水尽数泼到了自己身上。
他忙起身,慌乱擦拭。
倒是头一回如此失态。
沈鸢苦笑地摇头,望向伏云宗席位上的二人,道了句,“真是性情中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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