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庐正忙着把药品数量汇入系统,闻言随口答:“哦,有是有,但是副作用很大,怎么了?”
黎珀淡淡道:“那能给我开一个吗?”
“……”边庐的动作突然顿住了。他慢慢转过头,视线对上黎珀的,问:“你们又……?”
“不是,”黎珀否认的很干脆,“我马上要出任务了,但任务时间和发情期隔得太近,我担心会出意外。”
边庐缓缓蹙眉:“那让江誉给你取消任务,最近的任务都很危险,你尽量少去。尤其是临近发情期,情况特殊,危险程度直接……”
黎珀没有等边庐说完,他垂着眼,没什么表情地打断道:“我和长官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加倍。”
后面这两个字,几乎是以气音的形式出现的。边庐的眼睛肉眼可见地睁大了一倍,他瞪着黎珀,语气甚至有些结巴了:“啊?那你们谁甩的谁?”
“……不不不,我想问的是,怎么这么突然,你们是吵架了吗?”
一提到江誉,黎珀心情就不是很好。他不欲多答,只道:“边医生,那药能开吗?”
这次,换边庐沉默了。按理说这药是不能乱开的,不仅对身体伤害大,而且会影响下次发情期,更严重的,甚至会在下次发情时对抑制剂免疫。边庐本想照规矩办事,可是一想到上次黎珀挺身而出保护他,他又犹豫了。
沉默半晌,他说服了自己——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再说了,只是出任务需要罢了,算不得违规。
话虽如此,他还是谨慎地把这药的副作用一一讲给了黎珀听。
黎珀心不在焉的,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直到边庐问他,想好了吗?他才猛地反应过来什么,连连点头。
“唉。”边庐叹了口气。
失恋嘛,也不是不能理解。
于是,黎珀手里攥着两张药单,慢吞吞地朝C区走。
……
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里碰见江誉。
他手里拿着两盒针剂,正一脸冷淡地朝外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反观黎珀,他怀里捧着一堆抑制剂,兜里还揣着一盒延期特效药,怎么看怎么滑稽。
江誉往里走,黎珀往外走,俩人一内一外,正好对上了。
冤家狭路相逢,黎珀两眼一黑。
“……”
黎珀觉得很荒谬,可稍稍一想,他又觉得有些合理。他早就知道,C区里都是信息素类药物,而江誉的偶发性信息素紊乱,也属于信息素类疾病。说起来,他之前也在这里碰见过江誉,当初他没看清路,直接撞人身上,导致抑制剂全洒了。江誉纡尊降贵帮他捡,虽说没捡到,但却被黎珀实打实地摸了回手。
一想起往事,黎珀尴尬的毛病就又犯了。只不过他没表现出来,连眼底的神色都没波动过一瞬。
视线相织,黎珀抬起眼皮,淡淡地看向江誉:“麻烦长官让一下。”
他声线清润、冷静,不掺杂丝毫个人感情,无论谁听了,都不会相信两人曾经有过那么亲密的关系——要是不看这句话本身的话。
话音刚落,黎珀也发现了,即便他装得再像,也掩盖不了这句话本身的破绽。
试问,哪个下级会跟上司这么说话?寻常的作战员巴不得主动让路,没人敢像黎珀一样,主动让上司让路。
思及此处,黎珀烦躁地抿了抿唇。他刚移开视线,侧身给江誉让道,余光却发现前面空了。
没错,空了。
不是江誉侧身给他让道的空,而是面前没有任何人的空。
江誉终于受不了他,直接转身走了。
“……”
意识到这点的黎珀忽然一阵茫然,他抬起眼睛,甚至还能看见远去的江誉的背影。此时此刻,他很想追上去问,是不是很讨厌他。可下一秒又唾弃自己矫情。
分开是他提的,那种伤人的理由也是他编的,明明一切都是他主动的,他居然还妄想着江誉给自己个好脸色。
他真的很贪婪。
就这样,黎珀抱着药,心神不宁的回去了。
直到回到宿舍,他才恍然,原来这就叫患得患失。得到江誉的时候,他一直怀疑江誉喜欢他是因为百分百的信息素契合度,质疑他对自己的感情,等到失去了,他又想着对方能多看自己一眼,要是再跟他说一句话,那就更好了。
可江誉什么都没说。不仅没说话,连一道视线都吝啬于分给他。黎珀清晰地记得,他对上江誉目光时,对方眼底的情绪——只有平淡。
极致的平淡。没有喜欢,没有厌恶,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普通人,仿佛他和S区其他的作战员相比,没有丝毫不同。
黎珀不禁想,这才是江誉本来的样子。永远冷静、永远理智,对任何事物都抽离得极快,好像任何东西都不会在他心里留下痕迹。
哪怕是黎珀,也一样。
*
C级任务,城郊荒墟。
黎珀没带任何武器,他知道,在污沙会面前,不论带什么武器都没用。他随身携带的背包里,只有压缩饼干和清水,以及几盒抑制剂。
城郊荒墟十分荒凉,黎珀刚踏上地面,一股沙尘就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了好几下。他一边捂住口鼻,一边用余光四处搜寻着,却没发现任何人影。
就在黎珀蹙起眉心,准备掏出通讯器看一眼的时候,脑后忽然顶上了一道坚硬冰凉的枪口:“你就是那个实验体?”
黎珀眼底掠过一丝淡淡的嫌恶。他没挣扎,只面无表情地开口:“我有名字,叫黎珀。”
背后那人粗声粗气地笑了下,等笑够了,他才道:“嗯,那就跟我来吧。”
下一秒,黎珀脖颈一疼,竟是被人从后面打晕了。
……
黎珀醒来时,正躺在一张坚硬的床板上。他费力地睁开眼,浑身上下都弥漫着被重击的钝痛。试探地动了动四肢,令黎珀意外的是,他的四肢居然没被束缚住,还能动弹。于是他勉强直起上半身,侧脸看了房间一眼。
只一瞬,他的目光倏然停住了,又慢慢地凝成一点,戒备地盯着房间的角落。
那里正坐着一个人。
那人被阴影挡着,看不见正脸,但光凭一道模糊的身影,黎珀判断出,他已经很老了。察觉到黎珀醒了,那人终于站起身,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模糊的、隐在阴影下的面容渐渐变得清晰,黎珀盯着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忽然惊觉他的脸和自己印象中的某张脸渐渐重合——那是一张贯穿着原主记忆的脸,而脸的主人,正是那名神秘的“义父”!
“义父”,或者说,巴尔克,正一脸慈祥地望着他。见黎珀眼底充满戒备,他一边摩挲着拐杖顶端,一边笑着开口:“孩子,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不用怕,这里才是你的家,我们会照顾好你。”
黎珀盯着那张苍老的脸,脑海中思绪翻涌。他的内心有无数个疑问,可此时显然不是个好时机,他只能暂时憋在心里,配合着巴尔克,脸上逐渐放松警惕:“……记得。”
“记得就好。”巴尔克赞许地点点头,又热情地邀请,“孩子,你的记忆还没完全恢复,应该对这里很陌生吧?要不要我带你参观一下?”
黎珀沉默了一会儿,余光瞥见巴尔克孱弱的两条腿,有点犹豫。但对于一个陌生的环境,黎珀必须得提前了解,否则会举步维艰。一分钟后,他同意了。
于是,他跟着巴尔克走出了房间。
巴尔克好像对他很热情,虽然记忆里,“义父”的形象很模糊,但那些慈爱的动作、言语,却和面前的老人没什么不同。可越是这样,黎珀的疑心就越重,他莫名觉得,巴尔克很忌惮他。
对,忌惮。
他屡次三番询问他记忆的恢复程度,甚至试探他对S区、污沙会的看法。黎珀每次都回答得面不改色,堪称滴水不漏,可巴尔克却好像很不满意。
第六感告诉黎珀,巴尔克对那些未恢复的记忆十分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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