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卡西利亚斯被勒住脖子挂上天花板的时候,第一声枪响在南区的一颗垃圾星迸发,向一声凄厉的哀鸣。在尘埃落定之前,谁也不知道这是杜鹃在啼血,还是雄鸡晓唱天下白的前奏。
当帝星的飞船朝着联赛星舰驶去的时候,第一个自由派组织举着旗帜冲向了第四军团的一个小型驻点。星盗的骷髅旗帜如黑云般遮天蔽日。
当议会长在缓缓打开的门后,与伊卡洛斯对视时,滚滚浓烟席卷了南区主星的南极星广场,狂躁的口号、怒骂与哭喊,伴随着炸响的火光和轰鸣,维护秩序的第四军与反抗组织们在和平女神高高的雕像下撞在一起。
女神高举的手掌上,停歇的白鸽们受惊地展开翅膀高飞,又在下一刻被击中,雪白的羽翼刹那间被血染透。迸溅的血液伴随着一声哀鸣,落在女神像的脸颊上。下一秒被击中的白鸽无力飞行,跌落在人群之中,被狂乱的人群践踏成看不清原状的肉泥。
死亡,死亡是如此声势浩大地降临。
祂的裙摆拂过反抗者憎恨的双眼,也拂过第四军年轻士兵迷茫的脸颊。
最初的第四军或许都是外来的军队,可他们在这里扎根了太久,久到已经与南区融为一体。或许高层的长官依旧是中央派遣而来的镇压者,但基层的士兵都是从南区征调的啊。对面是他们的同胞。
他们真的要开枪吗?
“开枪啊!对着我们开枪啊!人鱼反了,接下来轮到了谁?你们难道没有看到星网上的《人种细分法案》吗?要再被牺牲多久你们才能睁开眼?要再被抛弃多久你们才会认命?”
这些问题,学校都告诉过年轻人们答案,告诉过他们战争带来不了社会的进步,叛乱只会给同胞带来再次的伤害。南区需要稳定的社会环境,才能修路、才能通商、才能引进外来人才,才能有所发展!而不是刚修好一栋学校,就被叛乱组织当做示威炸掉!
南区这些年也一直在艰难地变好不是吗?
可是望着一张张愤怒而哀切的脸,那些道理都从年轻的大脑里飞走了。
我真的该开枪吗?
年轻人犹豫了。
只需要这一刹那的犹豫,人墙被找到了破绽,举着火炬和旗帜的人们顶着后方的枪械,争先恐后地往前涌。他们在朝什么跑去了?在朝他们幻想中那个未来冲过去吗?
一具具尸体倒下了,新的人又从同胞的尸体上爬过去。
泪水和血水模糊了年轻军人的眼睛。
正确的路到底在哪?
当燕屿推开门,坚定地说出那句“我去”的时候,南区主星的政府大楼被淹没在火焰之中,广场上高高飘扬的深蓝色人类联盟旗帜被扯了下去,落入滚滚火海,眨眼灰飞烟灭。
星历1056年12月15日,帝星时间9:37。燕屿重复了一遍:“让我去。”
我愿意为人类牺牲。
星历1056年12月15日,帝星时间9:37。新的旗帜挂在了烧得通红的旗杆上。
在同一时刻,南区彻底失控了。
历史的车轮已无情碾来。
第075章 永远追逐太阳!
星历1056年12月16日,帝星时间早8:00。
在第一缕阳光撒在迎风飘扬的深蓝联合旗帜上的时候,南区失控的消息准时席卷了全星际。
当晚十点,又有几个边缘星球在反叛势力的鼓动下宣布“将会保持审慎的态度自保直到局势安稳”,并关闭了该星区的政府通道,并拒绝听从帝星调遣加入平叛。
一些非地球智人裔人类占比高的星球也有些犹豫不决——或许他们已经从南区的失控中嗅到了什么,又或许更直接点,有人联系过他们。
反正最终的结果就是一个星际大区的失控,和许多小星区的暧昧态度。
伊卡洛斯厉声道:“那也没到需要牺牲你的地步!如果为了所谓的全人类而必须杀死一个人,那人类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种族?”
他不允许第二次逐日计划的诞生,强制驱离了帝星来客。他对燕屿说:“还有第七军团可以解决这件事。”
当晚,中央议会就和军部共同签署调令,让第七军及时补充第四军缺位带来的缺口,避免混乱进一步向内部蔓延。
然而星历1056年12月17日,帝星时间13:17,也是东区标准时间0:00。
在被智械生命破坏网络设备后,一直封闭海关,借口在进行秩序重建的东区撤下了联合旗。
东区宣布独立。
*
消息传来的时候,夏凛月是反应最激烈那个,扔下手里的事就要去找他父亲问个明白:“我不信!他们明知道这样做是在把队长往绝路逼!我要找他们问个明白!”
然而姬羽之拦住了他,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还不明白吗?就是因为有一个燕屿可以牵制虫族,东区才敢这时候倒戈相向啊!”
“你难道忘记东区人刻在纪念星的誓言了吗?”
——永远追逐太阳!
夏凛月看着她,突然什么都明白了,喃喃道:“是地球对吗?”
如果有人还记得的话,大融合运动最初,是得到东区人支持的。那个时候大家想要的是一个更团结的人类政体,可是在政治上,从来不是好的出发点就能带来好的结果。
大融合运动的出发点是消除分裂,创造一个共同的人类新文明。
在这个议题里,涉及到了一个重要的地方——人类母星。地球上承载了各个民族千百年的文明、历史与恩怨情仇。要选择如何对待这个千疮百孔的地球呢?
东区人主张保留历史遗迹。
“文明的根,才决定我们生长的方向!”
人类在稳定了局势后,就派遣了人保护地球,但地球不只是东区人这一个民族的,人类联合出兵保护。人一多,意见就多,漏洞就多。
也许大家觉得已经被人类掏空资源的母星已经没有可觊觎之处了,再加上当时忙着前线和外星生物相斗争,后方就不免有些疏漏。
准确来说,错误不在帝星。
最初是一些分裂分子和前地球联合政府对新生政体的报复,他们恶意曲解了大融合运动中“消除过往历史的裂痕”的守则,来到了人类的母星古地球。当伴随着诗歌伫立在岁月中的古建筑轰然倒塌,文化的根被劈开了一条裂缝,流出了乳白的树汁。
这是一道永远无法弥合的伤疤。
后知后觉的中央议会发现时,已经来不及挽回了,他们只来得及派出军队切断所有进入地球的路径,严防死守,避免再次伤害。
而东区人的反应之激烈也超出了大部分中央议会成员的预料。帝星人无法解释、甚至也不能确定是否是内部有人故意纵容——为什么偏偏是他们驻守的防线出了问题?
刚从分崩离析中重建的人类联盟内部充满了隔阂与偏见,一些人想要挟地球以令东区,一些人则想要趁机分裂人类联盟,还有暴怒的东区人,等不到一个统一的解释。
在民族的伤痛面前,一切误会与隔阂都将原本可以精诚合作的双方推得更远——即使半个世纪后,中央议会终于找到了证据,表明最初对故土的破坏只是分裂分子的阴谋,也来不及了。
这群分裂分子的后裔与亲人都被流放进了南区,但他们带来隔阂却永远无法弥消。
混乱之中,中央议会崩裂了,东区人从此撤离帝星,在纪念星从头建立起一个独属于汉遗民的政权。准确来说,这时候的东区人才成了东区人。
充满血泪的东区建立之战,也宣告了大融合运动的彻底失败。
破罐子破摔的帝星干脆将错就错,彻底切断了地球与外界的路径,以此避免东区分裂人类联盟。
从那以后,东区人再也没回到过家乡。
他们日复一日在白雪皑皑的纪念星眺望,老人死去了,遗体烧成灰,不肯埋在外星的土地。新生的小孩学会通用语前先学会念故国的名字。
柏拉图曾经提出了哲学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如果不能找到我的来处,我该怎么决定我的去向?东区人如果不承认自己的文明,又该如何定位自己的身份?如果承认自己的文明,又怎么能不去眺望孕育了文明他们的故土?东区人漂泊在宇宙中,但他们的根埋在故国的土壤里,他们是无人收线的风筝,没抓稳的氢气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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