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长时间,老主人举家出门,据说是去北京看个远房亲戚,临走前一天晚上,流浪汉主动要求帮忙看家。”
陈时越思忖道:“这个点很奇怪,老主人放心一个外人看家吗?”
“这也是我们所想不通的地方,后来村长他们推测,老主人一家其实根本不是去看亲戚的,他们本来是打算举家搬迁来着,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陈时越追问。
“最开始的时候,没人见到他们离开,村人只知道有一天早上醒来,老主人一家就人去楼空了,行李也不见了,人也没了。”
“一大家子就好像人间蒸发了。”
“只留下一个流浪汉每天早晚打扫门前雪,旁人问他主人家去哪儿了,他就光摇头,也不吭声,不过那个流浪汉原本就是脑子有些痴傻的,过了几天村人也就不问了。”
“直到夏天到来,隔壁有邻居闻见腐臭的气息,就心生疑惑带着村民进房查找,但是始终找不到散发异味的来源,东北的夏天很短,但是也有小几个月是热的,那个年代农村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冰箱,腐臭味越来越大,终于让全村人都坐不住了,来来回回把老主人留下的房间翻找了数十遍,却还是没有结果。”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村里来了三个年轻游客,看着像是大城市来徒步的,经过村子借宿几天,听到村长说这事,就主动来帮忙,大城市的年轻人就是脑子好使,陪着村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其中一个拿了个斧子,就像现在这样。”阿成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傅云放在身侧的斧头。
“他拿起斧头,砸开了老主人家的地板,露出了藏在屋子里的地窖。”
陈时越眉心微紧,接下来才是重点了。
阿成叔说道这里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哆嗦,仿佛过往的恐怖仍然历历在目,让他难以掩饰脸上的惊恐:“地窖里密密麻麻,全是尸体,老主人一家,全在里面。”
傅云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两天所有的异样,逐渐将当年的事情和现在所展现的诡异场景串联起来。
“老主人一家根本没有出远门,他们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就被流浪汉杀了埋在地窖里了。”
“等等,您怎么能确定,老主人一家就是被流浪汉杀的?且不说他们有恩于流浪汉,光论个数,流浪汉一个人有那么大本事,能杀的了一大家子人吗?”陈时越质疑道。
“当年警方给出的结果,就是老流浪汉杀了主人一家,埋尸地窖,然后若无其事的在村子里住了半年,直到那三个年轻人到村里,帮忙侦破案件。”阿成疲惫的叹了口气:“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您有当年的资料或者影像照片吗?”傅云想了想问道:“报纸也成。”
阿成站起身,从桌面上贴着的福字底下抽出几张泛黄的老照片,仿佛是用福字纸压住了它们,里面的恶灵就不能再作祟一样:“这就是当年逮捕现场的拍摄照片了,旁边那三个是游客,警察中间押着的那个是老流浪汉,背景就是这个院子。”
傅云和陈时越同时低头看去,只一眼就让他俩一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因无他,照片上的三个年轻游客,正是李有德,老候总,还有傅自明。
傅云下意识的往后一个踉跄,陈时越握住他的手腕低声道:“傅云。”
两人从阿成叔的房间出来,陈时越小心翼翼的问他道:“回去休息吗?”
傅云摇了摇头,带他在院里转了个弯儿,径直进入大学生的房间,杨影和方宏明晚上最终还是没有住到原先的房间里,房中空无一人,火炕旁边的柜门静静的在黑暗里矗立着。
傅云走到柜门前打开门,里面滚出柯萧的尸体,陈时越在他身畔将已经僵硬的尸体接住放好,掼在衣柜的后壁上。
“老候总从始至终都知道傅自明和李有德的过往,也知道傅自明的死因,你打算去找他问清楚吗?”
“问,但是他不会跟我说实话的。”傅云盯着暗淡光线下的尸斑平和道。
“那怎么办?”陈时越有点心急。
“抓他的破绽和弱点。”傅云用手指虚虚描摹着柯萧死气沉沉的脸颊:“而他的弱点藏在过往里。”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对我来说。”
“不过这个暂时还不重要,我们先来看看,这个年轻人是怎么死的。”傅云在柯萧面前蹲下身,拿手机的后置手电筒照亮了他的面颊。
“怎么看,还用回溯吗?”
傅云伸手在柯萧的面容上轻轻点了一下,另一只手伸给陈时越:“一起。”
陈时越心神动了一下:“哥,你下次能不在干正经事的时候撩我吗?”
傅云:“?”
“我撩你什么了?”他莫名其妙:“神经病,赶紧的!”
……一阵鬼气森森的阴风袭卷而来,陈时越和傅云同时眼前一花。
“杨影,杨影你吃东西不?”
死人的记忆里光线昏暗而处处透着斑驳的色泽,这是柯萧临死前的十分钟。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袋吃的,朝女友的方向扬了一下食品袋,然而却没有人回应他。
“杨影?”柯萧又问了一声。
还是无人应答。
下一个瞬间,所有的声音消散在虚空里,柯萧的头颅咣当落地,砸在地板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陈时越骤然从幻境中挣脱出来,他这次的阴阳穿行反应没有太过激烈,转头和傅云面面相觑:“这能看出个什么来?”
“他问了一句‘杨影,你吃东西不’,然后就死了。”傅云复盘道:“这话有什么问题?”
“这里的鬼,不想让他吃东西?”陈时越难以想象:“那我们这两天正常吃饭,鬼也没说什么啊。”
“有可能不是吃东西的这个行为。”傅云道:“有可能是这句话。”
“你吃东西不?”
“吃东西……”陈时越在屋中来回踱步着思索道。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到窗边,毫无知觉的将手心放在了窗台上,窗台的材质很凉,冻的他一个哆嗦收回手,再低头一看,窗檐上已经结满了霜。
陈时越眨眨眼睛,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但是他没看错,窗檐上赫然多出了一层白霜。
“傅云,你看这里。”陈时越回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傅云走过来和他一起站在窗沿前,伸出手将掌心贴在窗台上,抬头奇怪道:“怎么了?”
“上面有一层霜,你看不到吗?”陈时越惊奇道。
傅云再次用手拨拉了一下光滑的窗台:“你看到了一层霜?”
他这下才意识到傅云是真的没看到了,难道是他眼花?
“我觉得这个窗台有问题,或许可以从这儿突破,但是我不会摄魂。”陈时越烦躁道:“怎么办,你能靠介质带我进吗?”
“……我也想,但是我看不到啊。”傅云摊了一下手:“哎哟我——你干什么!?”
陈时越抱着窗台一头磕上去,脑门登时出血,他踉跄着被傅云手忙脚乱的扶到地上:“你跟自己多大仇啊?”
冰霜泠泠的渗进血口,陈时越眼前一片血糊,重重叠叠斑驳出幻影来。
……
“喂!你吃东西不?”少女趴在窗台上朝着外边笑,老流浪汉佝偻的背影蜷缩在雪地里,仿佛一个小小的黑点,钉在自家院落里。
少女歪了一下头,加重了声音和嘴角的笑意:“你吃东西不?”
流浪汉瑟缩的抬起头,朝窗口点了点头,看上去极其可怜。
少女扬起手,将一个冻得硬邦邦的馒头朝窗外扔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在老流浪汉的额角上。
“给你吃!”她轻灵的笑着,声音随北风飘出去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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