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199)

　　这种事情木歌当然知道。只是他怎么也不愿相信一心想将北辰扳倒的恩唯为什么选择和他们站在了一起。

　　“亚当不会放过恩唯，她当然要跟我们一起。”忽然从Alan的机器体里发出一个声音，语调和小离的有非常大的不同，是Alan本人。

　　木歌吃惊地看着他。

　　小离很快取得了机器体的主导，再次将Alan封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就像Alan说的，她或许意识到了亚当的危险。”小离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人类在面临同样的外部威胁时，可能会选择暂时联手。一旦危险消除，她们就会继续内斗。”

　　木歌发现小离的成长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知：“没错，你说得很对。”

　　小离的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似乎是因为得到了木歌的赞同。

　　“这样天性的种族，迟早就灭绝的。”亚当目光平和，仿佛看到了不远后的将来。“木歌还觉得让他们活着是一种慈悲吗？”

　　亚当的思维木歌不能赞同，或许在他的漫长生命里，对种族的延续才是值得他注意的、有意义的事情。但是对于人类来说，短短几十年的生命，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恩唯和北馨犯的错不应该让其他人为她们偿命，还有很多像他一样的、为了生活忙碌的普通人。他不会因为获得了新的身份就忘记自己是人类的事实， 赞成亚当清除人类的想法。

　　亚当虽然尊重他，但是并不尊重“人类”。他明白亚当没那么容易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但是人类并不像翼人那样有着和谐统一的社会结构，也没有智者那样强的族群领袖。这是两种文明生来就不同的地方，要理解对方实在太难。

　　木歌迄今为止并不觉得自己背叛了人类，而是做了自己心里想做的事。他想和亚当在一起、想守着他，作为他的伴侣、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并不意味着他放弃了人类的身份。

　　“我不阻止你向她们报复，可是其他人……就算人类会灭绝，他们也只有这一世可活。”

　　“我的木歌太善良。”亚当没有同他争论，而是做了一个假设，“如果她让其他人来杀我，我也要放过杀手吗？”

　　木歌紧抿着唇，摇了摇头。

　　“她若动用一千人来杀我，我是不是可以杀了那一千人？”

　　不知不觉中亚当偷换了概念。从两方的单兵武器看来，翼人的科技发达程度恐怕早就超过了人类。而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心避战，人类是不会对他产生威胁的，也就无所谓自卫杀人。木歌望着他的金瞳，觉得难以说出背离他意愿的话来。

　　“ 那一千人，也未必知道她们对我们做过什么，是不是？”

　　木歌皱眉盯着地面的一株野草，他找不到理由反驳。人类的法律里才有自卫一说，换做动物界，只讲求弱肉强食，要是不自量力的对手送上门，死了也是活该。那么他们知不知道真相又怎样呢？……知道真相之后他们会放弃自己的任务吗？

　　显然不会，能碰到非常规武器的都是军人，军人的特性就是服从。

　　“尚为什么不直接让木歌听话呢？”乔忽然插话，“就像你让我们听话一样。”

　　“因为木歌是人类啊。”

　　“人类真麻烦呢……”

　　乔似乎有意放低了声音，不过这个像是吐槽的嘀咕还是被人听见了。木凌在乔旁边低着头说：“给你添麻烦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木歌忽然有种有意思的想法，不过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

　　和木歌的关系变得非常微妙的亚当，做出了一个相当令人惊讶的决定，亲自连通了和小榕号的通讯。接到亚当讯息的旻，声音里透着一丝狂喜：“尚，你们要回来了？需要我帮忙吗？”

　　“是的旻，我想回去了。将小榕号降下来吧。”

　　“传回来不就好了吗？之前您说的不要打扰原住民的事，现在…………”

　　木歌没有想到亚当最初的想法也相当仁慈，是人类一步步地将事态推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有别的伤员……”

　　“是这儿的土特产吗？啊，好想看一看……”旻活泼的声音从亚当的手环里传出，“晴呢，刚和我说不回来的？”

　　“她也会一起回去。”

　　木歌听到了旻打了个响指，随后发出一条指令：“小榕号准备着陆，坐标尚的头顶。”

　　亚当切断通讯，抬头就看到晴哭丧着脸。

　　“我还不想回去呢。”

　　“要是他知道我们刚才经历过什么，下次就不会让你单独出来了。”亚当向木歌伸出手，“跟我回去。在那之前，如果他们再发动攻击，旻会让他们得到教训的。”

　　木歌直觉着伸出手，和亚当握在一起。亚当的意思是说，如果人类不发动攻击，可以逃过这一难吗？他脑中混乱，欲言又止地望着亚当。

　　“你这么看我，是对我有什么期待吗？”亚当微笑着，一句话让木歌清醒了过来：“木歌觉得他们会放弃吗？”

　　原本应该“死亡”的他们非但没有销声匿迹，如果在这时小榕号出现在人类眼前，那将要发生的事几乎可以预料到。亚当是要告诉他们自己没死，还要在他们的眼皮子下登上飞船。

　　想要除掉他们的人，在看到小榕号之后恐怕会更加疯狂。

　　小榕号比想象中来得更快，原本被树冠遮挡了一半的天空在瞬间变了颜色，在一大片阴影的阻挡下像极了暴雨来临之前。木歌觉得周围的气压变得比先前低了，不自觉地抓紧了亚当的手。

　　“怕吗？”亚当侧过脸，向木歌投去一个带着暖意的问询。

　　木歌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既好奇又紧张：“不怕。”

　　在不安的情绪中木歌最终见到了小榕号的真身，这个有着可爱名字的飞船并不是木歌想象中的圆盘形，而是科幻电影里才能看见的空天战舰。

　　流线型的机体让木歌意识到它可能是一架进攻为主的战舰，机翼在目视距离的粗略估计下达到了数百米。在小榕号落下的一瞬间，机体喷出的强大气流将东面的一片树林刮倒了。

　　乔皱着眉注视着逐渐接近的小榕号，似乎对它的这种粗暴降落不怎么感冒。

　　“啊——它来了。”晴双手捂着耳朵，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绝望地摇晃着脑袋。

　　亚当忽然抱起木歌，在他来不及出声的时候飞向了小榕号。战舰的机腹像是认识他一样，在他接近的瞬间打开了通往内部的舱门。

　　在连续过了两道舱门之后，木歌眼前一亮，被亚当带到了飞船内部的舰桥。宽敞的舰桥有着和人类飞行器迥然不同的布局，大概是因为翼人的翅膀需要展开的缘故。

　　在舰桥的中央一个年轻的翼人从座椅上站起，半腾着翅膀三两步就落在了亚当和他跟前。他的五官看上去十分俊美，和乔的相貌各有千秋。黑色短发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个人类，温柔的同色系眼瞳配合着舱内的柔光，看上去十分精神。木歌呆了呆，他还在亚当怀里，想要亚当放下他。

　　“尚，终于回来了——这是木歌吧？” 黑发的翼人十分客气地向着木歌半低了头，随后注视着木歌耳上的坠饰。

　　木歌耳上的饰物和亚当的几乎一模一样，淡金色的羽毛上缀着鲜血灌注的宝石图腾，让人一眼就能识别他的身份。

　　亚当轻轻放下木歌，向他介绍：“这是旻，晴的…………”

　　木歌露出一个会心的笑来：“刚刚他一开口我就猜到了。”

　　乔紧接着亚当第二个飞抵舰桥，他带着正在恢复期的木凌。旻在见到木凌之后抽了一口气，犹豫着问：“为什么要带一个人类回来？我们的生物馆里似乎并不需要……”

　　乔的脸上似乎有些生气，望着亚当的方向。

　　“她是木歌的妹妹，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带木歌回去，也要带她回去。”亚当出面打消他的疑虑，“让晴出门，也是为了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