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鸟店的香火钱(3)
肖从朔叉腰俯视着男人:“你对一半的定义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明焱从善如流,又挪了挪身子,很是勉强的样子:“我可是为了救你才进来的,‘知恩图报’了解一下?”
“你……”肖从朔一时语塞,郁闷地躺在床上,倒头就睡。
曙光驱散黑夜,初升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雪白的床单上。床上是呼呼大睡的两个人男人,一个人裹着被子占领大半个床铺,另一人蜷缩着躺在边沿。
“阿嚏!”
一声喷嚏打得惊天动地,堪比炸雷落在耳畔,明焱惊得浑身一震,猛然睁开眼。
“干什么呢?”他望着捂着鼻子的肖从朔,好看的脸上写满了嫌弃。
肖从朔捂着鼻子起床梳洗,又连打三个喷嚏:“还不是你,抢床位就算了,连被子也不给我留点。”
明焱也跟着起床,打着呵欠开门出去,一眼就看到乌黑的足印还印在走廊上。
肖从朔的同事们也陆陆续续起床,都发觉了走廊的异样,不知道哪个姑娘眼尖,忽然指着明焱锁在的方向惊呼:“好臭!”
明焱也的确嗅到了恶臭的气息,他顺着女人所指的方向回头一看,终于了然——乌黑的水渍印在身后的墙壁上,犹如半湿半干的污泥,一直蔓延到天花板。
“是不是水管坏了?”男同事捂着鼻子上前查看,“待会儿找房东来修。”
明焱自然不会告诉他们实情,他还不想被当做疯子遭人嘲笑。不过的确要找房东,这个房子不太平,房主必然脱不了干系。
“怎么了?”肖从朔洗漱完毕,从房里出来,循着明焱若有所思的眸光望去,看见墙壁上黑糊糊的痕迹,被恶心地退开半步。
明焱跟他摇摇头,示意不要多嘴。肖从朔心领神会,顺口扯了个谎:“一定是管道漏水。”
“但是脚印……”于丽丽指着一排漆黑的脚印,声音发颤。
一时之间,人群都安静了,大家面面相觑,一言不发。肖从朔立即拨通房东电话,只说是管道漏水,请他立刻来看一下。
房东是个浑身名牌的小年轻,似乎只比肖从朔年长几岁,看到墙壁上的污渍与地上足印时,先是愣住,继而本能地退到几米开外,捂着鼻子阻隔恶臭。
这一切都被明焱看在眼里。
拎着工具箱的管道工人面色煞白地问:“老板,这不会是水猴子吧?”
房东脸色阴沉地低声呵斥:“别乱说。”
“可是……”水管工还没说完,就被房东一个眼神瞪得不敢多言。
水猴子,通俗来说,也就是水鬼。风岛湖景区三面环水,有水鬼作祟并不奇怪,当地人也时常告诫小孩子,不要往深水区嬉戏,小心水猴子拽腿。
“你去查查管道情况,肯定是有地方破裂。”房东不耐烦地支派水管工去检修,又指着地上的脚印说,“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把客人吓得疑神疑鬼,最后查出来,是有人在水库游泳时脚上沾了泥,印得地上到处都是。”
末了,年轻的男人说话越来越冲,脸上阴云密布,怒气藏都藏不住:“都是来度假的,恶作剧请适可而止。”
不多时,维修工竟真找了水管破裂点,一时之间,除了肖从朔与明焱,剩下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急匆匆赶来的房东,也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明焱不动声色地睥着他,若有所思。
“难怪我昨晚还听到‘嘭’的一声门响,原来是有人恶作剧,真无聊。”于丽丽抱怨完“恶作剧”的人,转而跟明焱搭话,“你有没有被吵醒?”
明焱实在不善于撒谎,只有扭头看着肖从朔,用于丽丽的原话问道:“你有没有被吵醒?”
“没有。”肖从朔咧开嘴笑得尴尬,谁让昨天关门的人是他呢。
于丽丽本还不懂明焱的逻辑,为什么自己问他有没有被吵醒,他却要反问肖从朔。但在灵光一现之后,她骤然发觉,今天早上大家都在围观污渍时,明焱似乎是从肖从朔的房里出来的。
难道——
于丽丽觉得,她快要失恋了。
在明焱回自己房间洗漱的时候,于丽丽神神秘秘地溜进肖从朔的房间,笑得诡异:“肖哥,昨晚你和明焱——”
难道于丽丽也感觉到了异常?肖从朔的心跳都快骤停,震惊而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于丽丽非但没有因为“失恋”而悲伤,反倒兴奋异常,眼里都散发出精光:“你和明焱睡在一间房?”
肖从朔担心她在套话,故意反问:“问这个做什么?”
“我这人思想很开放的。”于丽丽挨着肖从朔坐下,满是兴趣地追问,“你们关系不一般呀?”
“什么?”肖从朔满脸疑问。
“咱们什么关系,你可别装了。”于丽丽大大咧咧一拍肖从朔肩膀,笑得意味深长,“我你也不看看我的业余爱好是什么。”
怎么越说越糊涂了?
肖从朔刚要继续追问,忽然门又开了,明焱探了半个身子进来,朝他勾勾手指。
于丽丽十分“懂事”地起身朝外走,满脸堆笑:“不打扰你们了!”
明焱不明所以地眨眨眼,茫然地望向肖从朔。肖从朔摊开手,表示自己也不懂小丫头片子究竟在想什么。
明焱顺手关上门,显然是来谈正事的:“房东有古怪。”
肖从朔也发觉了异常:“他似乎在掩饰什么。”
与其说是掩饰,不如用焦虑来得贴切。房东从来到走廊开始,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丝神情,都被明焱默默看在眼里。
这个房东一定知道什么,房子里出现的异常情况,肯定不仅仅只是因为管道破裂。
“等下午你同事都去漂流的时候,咱们先偷偷溜回来。”明焱暂时还没有弄清楚鬼怪的来历,心里没底,只有抓紧时间调查。
明焱心中哀叹,谁知道今晚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分明是出来蹭车蹭喝的,偏偏又遇到鬼。
肖从朔没有犹豫,一口答应:“好。”
第5章 她潮湿的足印落在你的门外 3
风岛湖漂流是最热门的旅游项目,年轻人早早换了泳衣往景点赶,过了午餐时间,别墅里就空无一人。
为了不引起怀疑,肖从朔和明焱拖拖拉拉走在后面,佯装兴致盎然。走到半路,明焱使一个眼神,肖从朔心领神会,忽然捂着肚子□□。
不待他人追问,明焱故意高声说:“是不是烧烤没熟,吃坏了肚子?”
“对对对。”二人一唱一和,配合无间,肖从朔在明焱搀扶下往回走,“回去吃药。”
于丽丽望着二人背影,感叹道:“基友情深,夫唱夫随啊。”
“又在念叨什么呢?”同办公室的小章勾着她的肩,遥遥一指明焱,故意问道,“机会来了,不跟着去瞧瞧?”
“我是佛系心态,凡事随缘。”于丽丽心态豁达,甚至不忘调侃,“再说了,我看他们挺配。”
“你个腐女!”小章一戳于丽丽脑袋,带着她走向漂流点,“对了,新买的本子借我看看?”
“我自己还没看完呢。”
“借来看看嘛,你看你宝贝的。”
直到他们走远了,肖从朔才直起身子,与明焱一路赶回别墅。
明焱早已准备好香灰,让肖从朔洒在每一间房的门前,只需要一丁点,就能防住鬼怪的脚步。
看着肖从朔质疑的神情,明焱无奈地解释:“这可不是普通的香灰,都供奉过神明的。”
肖从朔嘴里捧着一罐香灰,诧异地说:“我是在想,你出门在外怎么会带这些。”
“今天早上现烧的,我房里到现在还有檀香味。”明焱勾唇一笑,反问他,“带着一罐香灰到处跑,你以为我傻?”
听到这话,肖从朔不由吐槽:“带着神像和线香到处跑就不傻了?”
嘴上虽这么说,活还是要干的,肖从朔捧着香灰去门外洒,谁知差点和房东撞了个满怀。他定睛一看,那房东手里也捧着一罐香灰,用意昭然若揭。
他果真知道真相!
不待肖从朔开口,明焱似笑非笑地跟房东问好:“看来咱们是同行。”
“谁跟你是同行?”年轻的房东显然慌了神,捧着香灰罐子,藏也不是,不藏也不是。
明焱指了指他手里的罐子,意味深长地反问:“不然你怎么知道香灰防鬼?”
“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肖从朔见房东脸色煞白,俨然慌了神,赶紧打心理战,“明焱也许能帮你。”
年轻的男人沉默了许久,最终请他们二人去了楼下会客室,说起半年以前的旧事来。
“我觉得这栋房子被下咒了。”落座以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我曾经交往过一个女朋友,她很漂亮,也很偏执。”说话之间,男人的脸上如同笼着阴云,沉郁而慌乱,“我很爱她,但她的占有欲近乎疯狂,让我喘不过气。随着交往的深入,她的偏执也暴露的越来越明显,我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为了逃避这种压力,在半年前,我出轨了。”男人有些愧疚地地下头,为自己点上一根烟,才继续说下去,“结果……被她当场抓住。”
渣男!肖从朔腹诽着,撇了撇嘴,眼神也变得十分不屑。
一根烟已经抽完,不知不觉间,火星已烧到了烟蒂。年轻的男人厨神了很久,直到被火星燎到了手指,才猝然回过神来:“后来她自杀了,在这间别墅的浴缸里割腕。我赶到时,整个浴缸里的水都变成鲜红色——”
“原来是这样。”明焱看着茶几上的香灰罐,若有所思地说,“看来你被懂些道行的人指点过,想趁着我们去漂流的时候来处理一下。”
“没想到你们也折回来了。”男人沉默许久,又点上一根烟,眼神也渐渐透露出不安,“她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游客会投诉半夜里感应灯莫名其妙量起来,走廊上凭空出现脚步声,还有黑糊糊的脚印。”
“她没有离开,根本没有离开!”男人越说越激动,颤抖着的嗓音下,满是不安与恐惧。
“请你们不要把这间别墅是凶宅的事情说出去,不然这里的生意我也做不下去了。”男人略略停顿了一下,眸光扫过明焱和肖从朔,似乎想确认什么,“我可以给你们钱,多少都行,只要你们报个价。”
“你这闹鬼的房子坑了多少游客?”肖从朔有些看不惯他,心里嘀咕着,此人又渣又奸滑。
明焱听完他的故事,一反常态地一言不发,抱着肩坐在沙发上,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年轻的男人。
男人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一时之间如坐针毡,拿着香灰罐就走:“你们考虑一下。”
眼看着这人匆匆丢下一句话便走,肖从朔更加不爽,本想去理论,却被明焱一把拽住衣角:“不要白费力气。”
肖从朔不解地望向明焱,刚要开口问个原由,却被一个眼神阻止。
真相远没有这么简单,谎言下的事实如同被沙尘掩盖的宝藏,等待着探索者的挖掘。
转眼之间,下午的好时光已经过去,游玩回来的同事们沐着夕阳,欢声笑语地回到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