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有位白月光(100)
这是来之不易的胜利,牺牲众多换来的胜利。
那些狂欢声中夹杂着哭泣声,皆是喜极而泣,带着拨得云开见月明的希望。
以及对琅琊王氏兰氏双璧三大仙门种种感激涕零的声音。
而他的前方已无前路,悬崖之下是滚烫的岩浆与火焰。
多年之前,多年之后,他的前方都是如此。
☆、飞将在
王朔说得没错,生在琅琊王氏,就要有所背负。
成为王氏宗主,在那个位置上,会有许多不想做却不得不做之事。
但没有人能勉强季凌君王若溪,只有他自己能。
从小到大,他一直在跟王朔较劲,王朔让他做的,他偏不,王朔逢人便笑,在各方势力间取得平衡,怀柔待下,他觉得那种虚伪的社交没有任何意义,强者也从不需刻意讨好。王朔顾全大局忍辱负重,他偏要我行我素。
无论做选择还是决定,他都要把主导权握在手中。
他以为自己能做得比父亲更好,可事实并非如此。
当初阆华宴上,他要观尘镜,是为毁镜。
然而当那面镜子出现在眼前时,他又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借观尘镜之力复生母亲,王朔,还有义姐。
无论是没有亲自动手毁镜,还是之后阻止东宫芙放箭,他都有了私心。
猜到最开始那面镜子是假的,芙蓉箭或许是真观尘镜再现尘寰的契机
他很想念母亲,关于母亲的记忆不会随着时光褪色,反而在他的梦里愈发清晰,可那只是他臆想中的母亲。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讨厌王朔,哪怕到现在,依然心结难消,可琅琊王氏,连同他自己,都是在王朔的羽翼下得以于铡月之征中保全。
他想问王朔,那时想说的是让他按自己的方式做琅琊王氏宗主,还是按自己的方式自由地活着。
还有义姐,那个有着清浅笑容的柔弱医女,似母亲,似长姐,如同一束银白的月光,温暖了他整个少年时光。
他终究也是个普通人,普通人皆有所求,他也一样,他有私心,他执念未清。
他一直拒绝成为王朔那样的人,可最后,他发现自己还是有些像父亲。
流在琅琊王氏血液里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与他的私心缠斗,陷入左右支绌的境地。
终究是选择了顾全大局。
当观尘镜现世时,他已无力阻止。
失去了一个可能让他至亲至亲之人回来的机会,他仿佛再一次失去了他们。
那些谩骂他从未放在心上,英雄也好恶龙也罢,皆是虚名。
可现在皓羽她一定也看到了铸箭池之景,他一直以来不敢让她知道的秘密,鲜血和枯骨,本就是他午夜梦回时的梦魇,沉沉压在心头经年。
所以这一次,他又要失去……至爱之人了吗?
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了。
皓月在莲坞山说过的话,他还记得。
真的……很害怕看到那双美丽眸子里的失望神色。
也很累啊,一直以来被琅琊王氏宗主的身份束缚,这种生来就注定要背负许多的命运,也很令人厌烦。
黄泉君眯起眼睛,仰头望着半空陷入沉睡的琅琊王氏宗主。
地狱蝶吸食血液的同时正欢快地煽动着翅膀,它应该从未吸食过如此鲜美的血液。
地狱蝶会吸干被攀咬者最后一滴血为止,且这种蝴蝶遇强则强,如果是附在普通人或低阶修士身上,倒是好办,附在高阶修士身上,若强行拔除,被附体者轻则神魂有损,重则或性命有虞。
鬼市从不缺稀奇妖鬼灵物,地狱蝶嘴上那支小小的吸管,能在吸食血液的同时,将人深藏内心深处的不安犹疑无限放大,越是强者,就越会将自己的心层层封得如同铁板一块,可惜过刚易折,慧极必伤,被地狱蝶钉上的季凌君,此番怕是难逃心魔。
在血被吸干之前,如果有外力辅助,或可逃过一劫,但那外力,并非人人可担之任之。
“泉哥,季凌君的朋友们来了耶!”落涯风倚着城栏,悠悠道。
“王涣!”谢霓羽已驭红鳞匆匆赶至,无比焦急担忧,然而已经陷入梦魇的王涣根本听不见。
黑色的阴影自王涣周身溢出,不断蔓延扩散,被波及的焰摩市城下众人反应各异,有人诸如东宫神遥之辈直接爆体而亡,有的是倒地昏厥,有的五感尽失,有的毫发无损,活着的人手执兵器怔怔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害怕得连连后退,想要逃跑,却被困在那片阴影中。
“萧挽银,你在杀人?!”姬无羡跃上城墙,落地之后红衣翩跹,高束得卷发在风中狂舞。
红衣青衫相对而立,虽无杀意,却也无故人相见的旧谊。
“羡之,你在惊讶什么?”黄泉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杀人对鬼市来说,不是最平常不过的事吗?”
“你不该动王若溪。”姬无羡金色的眸子里有了丝冷光。
城下奏琵琶想以乐音唤醒王涣的女子弹错了两个音,关心则乱,心急如焚。
“呦,阴冥鬼首羡生气啦?”落涯风笑呵呵道。
“我有些好奇,你在见到我之前,是否猜到黄泉君是萧挽银?”黄泉君则是面色平静。
“重要吗?”
“重要,很重要。”黄泉君解开系带,脱下披风,旁边的落涯风接过披风,与寄心奴退开一小段距离。
“毕竟要我杀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连自己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道的废物,是对我的羞辱。”黄泉君抽出承影剑,冷冷道。
姬无羡一愣,黄泉君留下的线索,对故人来说的确不难推敲。
然而他从修罗道出来后,的确没考虑过鬼市之主的身份是谁。
因为觉得不重要。
但显然这话此时不宜讲,只是叹了声:“挽银,你大费周章将我从修罗道引出,是为了杀我,还是有意让我与浮梦生相识相伴?”
黄泉君脸色微变,然而声音依旧是冷的:“你想多了。”
话音刚落,承影剑狠戾划杀而来,姬无羡侧身避过,反手抽出藏心,横过刀身相抵,姬无羡接连后退,只守不攻,然而眉目间的神色愈发凝重。
空气中似乎有硫磺硝烟的气息飘过来,温度似乎也在升高,映画留声播放的画面似乎在慢慢具像化。
王涣身边的黑色阴影亦然,如同触手般,将他的守护灵朱雀连同他一并缠绕,很快裹成了一个茧,与外界的一切隔绝,周身散发出诡异的杀气,似乎能将任何靠近的活物绞杀。
“舅舅!”王思远大喊一声,想要御剑前去,被红鳞迅速蜿蜒至面前拦下。
“舅舅……”朱雀衣少年双手握拳,嘴唇被咬得发白,小艾坡呜噜噜一声,耸拉着耳朵蹭了蹭他,似在安慰,又似在心疼。
谢少御有些焦虑地踱来踱去,眼下什么忙也帮不上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仰头看了眼天空,更是跺脚气呼呼道:“甘霖凉,这又是什么绝世鬼才想出的缺德杀人法子?”
“当初铡月之征最终战,唐敏利用观尘镜搬来了火山,想引爆火山毁灭金陵未得逞,这次竟有人能凭借一块碎片,将时空打乱将火山搬来……那个人……太可怕了。”铃铛再无往日杏眼含笑的悠然状态。
“铃铛姐,你说的是黄泉君吗?”谢少御看了眼城墙上战得尘嚣四起的两人,疑惑道。
铃铛摇摇头:“不是黄泉君,这样的力量,不可能是凡人能拥有的。”
“是那个人。”谢霓羽收回琵琶,低声道。
“谁?”
“羽衣国太子。”
“什么?传说中修仙成功的羽衣族人?小姐你怎么知道?”铃铛惊讶道。
谢霓羽没有说话,只是吩咐了句:“照顾好他们两个。”
说完,御青霜剑往云端而去。
“阿姐你要做什么!”谢少御冲上前两步,被铃铛拽了回来,又担心又不敢上前去添乱,气得又跺了下脚。
谢霓羽御剑立于王涣身边,紫衣在风中开成一朵清丽鸢尾花。
“王涣,我是皓羽,我来了。”她毫不犹豫地将手覆上那个黑色的茧。
那些张牙舞爪杀气腾腾的触手并未攻击她,而是将她拦腰卷住,拖了进去。
“阿姐!”
“谢姐姐!”少年们的嗓子都喊破了音。
铃铛一手拉住个孩子,亦是同样担心地望向天幕,手心微微渗出了汗。
城楼上的攻守之战犹在继续。
“姬无羡,出招!”青衣飞扬,剑风扫起烟尘漫漫。
“出招,我让你出招!你现在怎么如此废物?!优柔寡断的废物!”
“注意来。”姬无羡听闭目,低声道了句,再竖刀相对,已是刀口森寒,如同缀了冷冷月光。
十分激烈的一战拉开序幕,随着“铛”的一声铮鸣,余音未完,又是新的剑式如同银蛇疾驰,往红衣青年胸口刺去,招招取命,姬无羡出手亦是气势狠戾,藏心刀式狂野凌厉,向青衣公子命门劈去,刀剑相交的铮鸣声响彻城墙,在天幕划出赤红银烁的一道道破空光芒。
被锁在木屋的东宫芙亦如是心急如焚,镶在梳妆镜上那枚小小的观尘镜碎片,看到了焰摩市城下的状况,即便在此期间她试了无数次,还是没找到出去的方式,气得狠狠往那木门上踹去,然而门却在此时开了。
“落涯……”待看清来人,她倒退了脚步,撞翻了桌上的琉璃瓶,伴着瓶子清脆的碎裂声,白色的雏菊散落一地。
“小芙,跟我走。”
来的是手执金扇的东宫神月。
而在凡人难至的近神之地梦淮川,此时也有新客造访,有些枯萎的花草植物在白衣执镜的道者踏足之际,开始焕发生机。
☆、王见王
梦淮川河畔那株桃花树开得繁盛灼灼,树上挂着串半旧不新的风铃,清风拂过泠泠作响,桃花树下青石桌上的博山炉瑞烟倾吐,空气中清淡的桃花香混合着浓郁的龙涎香,很是勾人鼻息。
桃花树下青石桌上磊了卷竹简,有盆素心建兰里的狗尾巴草在风中轻晃,琉璃沙漏中浅紫色的细沙轻轻洒落,如同时间在无声流逝。
沙漏旁边立着个巴掌大小的木雕偶人,偶人有着白瓷般的面容,看起来很是俊美,额间有一点殷红血印,红绳系起的卷发高束,身着红底的描彩绘衣,模样有些姬无羡的样子,闭目双手合十,除了左右手小拇指,其余指头皆有银线垂落。
石桌旁铺了白狐狸毛绒毯软塌上懒懒半倚的男子,面覆描金绘彩的狐狸面具,一手轻摇白鹤墨尾羽扇,很是悠闲地翻阅着《羽衣长歌》,银白长发披散如雪瀑,发间探出两支玉白顶带珊瑚红的龙角,宽大的长袍在风中飘摇,衣上纹饰也跟着云涌海动般灵动起来,周身散发着慵懒与谜一般的自信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