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有位白月光(74)
黑色蝴蝶栖息在女子后颈,贪婪吸食着新鲜的血液,有片黑色的阴影自她脚下蔓延开去,爬上窗台,如同黑色的海水蔓延开去,渐渐侵蚀那片白色的雏菊花海,所过之处摧枯拉朽,花叶尽数凋零。
东宫芙被那片黑色雾霾笼罩,依旧没有察觉不对,有风自窗外拂过,风铃叮叮当当地响成一串,窗上立着的几支彩色小风车吱吱转了起来。
一阵美妙又奇异的歌声传来,如同天籁,婉转悠扬,静谧安宁,伏案痛哭的女子停止哭泣,绞痛的心与绝望的情绪,竟被渐渐化消。
东宫芙缓缓起身,循着歌声而去,行过之处,花叶随之复苏,白色的雏菊此地开放,在清风中轻柔地拂过女子裙摆。
她从未听过这样的旋律,歌者所唱也是她听不懂的语言,然而歌声似乎有着一种让人忘却忧伤烦恼的魔力,让一切喧嚣归于宁静,让所有苦痛化为空无。
☆、短松岗
东宫芙怔怔看着花海中央那道翠色身影,歌者闭目吟唱,周围的草木在歌声中缓缓复苏,白色的小花轻轻绽放,静谧美好,又生机勃勃。
待那片山坡恢复草木繁盛的样子,落涯风才睁开眼睛,轻轻舒了口气。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一双异色瞳中笑意斐然:“原来是东宫大小姐,怎样,好点了没?”
“你是在唱歌给我听吗?”东宫芙低下头,“谢谢,好多了。
“啊不……那个,其实是因为我这片山坡快被黑潮淹没了才……”落涯风诚实道。
“原来如此,”东宫芙勉强笑了笑,“不过还是谢谢你,你的歌声很好听,还有这些天的关照,谢谢你。”
她飞快转身离开,快步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耳边有呼啸的风声,眼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该死,这是怎么回事,不能哭了,不准再哭了!
东宫芙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几乎要将她吞没,无数尖唳的呼号此起彼伏响起,刺穿她的耳膜,拉扯着她的神经,她忍不住尖叫起来,跪倒在地。
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落涯风的声音在轻如羽毛般落下:“我竟没早点发现地狱蝶。”
“若有冒犯,我先说声抱歉,”另一只手落在她后颈处,“这鬼东西叮住人就不会松口,你忍一下,会有点疼。”
痛,的确痛,如同银针刺进骨髓后被抽出的尖锐疼痛,但只是一瞬间,那只黑色的蝴蝶已被挟在落涯风指尖,东宫芙修长的后颈留下一个小红点。
漩涡和尖啸声消失,几近疯狂的女子也平静下来,神思恢复清明。
“地狱蝶会寄生在活人身上,以人血为食,以扩散负面情绪为乐,轻轻煽动一下翅膀,就能带来破坏力巨大的黑潮,花见花谢,人见人疯,落涯风语气轻快解说道,“我觉得这也算蝴蝶效应的一种。”
“多谢。”东宫芙看了那挣扎着的黑色蝴蝶一眼,“你们焰摩市,有很多妖鬼?”
“不然怎么有鬼市这别称,妖鬼在鬼市可以畅通无阻,就像这地狱蝶,几近灭绝,焰摩市却还有几只。”落涯风笑道。
“你们就这样放任它们害人?”
落涯风一错指尖,笑眯眯道:“看情况。”
那只拼命挣扎的黑色蝴蝶瞬间化为灰烬。
“落涯风,你是一个好人。”东宫芙看着在风中消散的灰烬,喃喃道。
“哈哈哈哈哈哈东宫小姐你是在开什么玩笑?!”
“你能再唱一首歌吗?”东宫芙轻声道,“我喜欢你的歌声。”
落涯风一愣,本想铁石心肠拒绝,然而对上那双茫然失神的美丽眸子,心不知为何软了。
这半心让他离自由近了一步,却让他多了点人性,真是有得必有失。
“东宫小姐真是有眼光,”落涯风眨眨眼睛,一本正经道,“我的家族,素有灵魂歌者之称,擅长约德尔唱法,这首跟你之前听到的不一样,注意来。”
(“在高高的山顶上有位牧羊人~雷欧嘞雷欧嘞雷欧雷~他放声在嘹亮地歌唱~雷欧嘞雷欧嘞雷欧嘞~小城的王子在听他歌唱~哦得嘞噢哦得嘞噢~穿红衣的小小姑娘在听他歌唱,咩咩咩~)”
与方才悠扬空灵曲子不同,这首节奏轻快,欢乐恣意,让人听了就不由自主开心的歌,但是同一种演唱风格。
歌者闭目,笑意盎然,已陶醉其中,东宫芙也笑了,笑着笑着又无声哭了。
有风拂过,白色的花海泛起一阵柔软波浪,空气中是雏菊清淡略带苦涩的香味。
一首歌唱完,落涯风心情极好地睁开眼,却见脖子处抵着一支芙蓉簪,锐利的簪尖寒芒闪烁。
“唔,东宫小姐你真是……”
“对不起……请带我去见黄泉君。”女子珠泪盈睫,执簪的手微微颤抖。
见对方一副几近崩溃的样子,落涯风轻叹一声:“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黄泉君,是不是萧挽银,”东宫芙深吸了口气,努力保持平静,“他为何会变成这样,又为何要救我?他还是念及故旧同窗情谊的对吗?你为我做的这些,是不是他的指示?”
“啊……”落涯风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不用回答,我自己去问他,带我去见他。”
“不用拿这些问题去烦他,”有个少女的声音响起,“我来告诉你答案。”
寄心奴鸦羽般的长发梳成了百合髻,蝴蝶发饰在风中轻颤,发出金属的翁鸣。
“哇!大力花你来英雄救美啦!”落涯风笑嘻嘻道,被黄衫小姑娘瞥了一眼,自觉离开了。
东宫芙已收回簪子,自嘲地笑笑:“阆华宴那晚,我还为挽银曾救过你而不值。”
“很意外是吗?萧挽银与原本属于灭门仇人唐氏的恶犬混在一起。”寄心奴嘴角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但这么多年,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的确只有我。”
“是,我很不理解,他为何会变成这样,当初挽银坠崖,我们去山崖下寻过,在一具少年枯骨旁发现了他的扇子,我们都很难过,表姐更是忧思成疾,”东宫芙面色愈发苍白,“他既然活着,为何不回来找我们?为何要在多年后策划这一切动乱?”
萧家只有挽银一个独子,萧衍身为一宗之主,作风正派,萧夫人非是仙门中人,原是凡世一方诸侯之女明璎郡主,自小养尊处优,萧氏夫妇对儿子不像其它世家那样要求严格,不求其有多出类拔萃,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宠爱而不溺爱,少年时的挽银正义感十足,是他们五个当中最单纯善良的,为什么他会成为黄泉君?
“因为你掌握的信息,限定了你的认知,”寄心奴冷冷道,“用讲的,你无法感同身受,想要答案,就与我共情。”
作为血皿,寄心奴与黄泉君已滴血结了契约,因此两人互有对方记忆。
与寄心奴共情的东宫芙,先是眼前一片混沌黑暗,再在嘈杂的人声中看到了萧挽银那段过去。
是萧家联军的伤兵安置点,呼痛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断有新的伤号被送来,萧氏医部悉数在此,还是面临医护人手不足的情况。
金钗青衣的萧夫人也亲自前来,耐心为伤员诊治,青衣少年则是一边用扇子驱赶想要占据伤员躯体的游魂,一边表情苦苦道:“阿娘,为森么堂哥堂弟他们都可以跟爹亲去前线,我却被留在后方。”
“乖,因为阿娘还需要挽银的帮助啊。”萧夫人柔声道,抬手指向东南角的病床,手上金钏叮铃作响,“你看那边。”
有位伤员的脸不知为何变成蓝紫色,萧挽银奔了过去,念动咒语,三只围着那伤员跳舞的青灰色小鬼现形,是瘟疫鬼!
少年折扇一挥,小鬼灰飞烟灭,伤员的脸渐渐恢复成蜡黄,如此便能用药医治了。
母子两忙了一天一夜,终于将这批伤员救治完毕。
“阿娘,你先休息吧,我去巡逻。”
“好,带几个人一起,万事小心。”萧夫人点点头,召来十多位修士随行保护。
巡视途中一切正常,直到经过一座木桥时,有卷草席引起了少年的注意。
草席破破烂烂的,里面伸出一只苍白的戴着银镯的手。
萧挽银合起海水纹折扇,轻叹一声就要上前。
“公子,让我去吧。”说话的修士了解自家小公子生性善良,见不得这路边尸骨无人收埋。
“嗯,好好葬了她吧。”萧挽银明亮的眼中有微澜漾起,正要离开,却见那草席一动,卷着的席子摊开,躺在上面是个衣衫褴褛几乎不成人形的少女,然而萧挽银却一眼认出她的眼神和腰间悬着的珠子。
“纱罗!”青衣少年几步走到少女身边,蹙眉道,“是谁把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当初在幽冥寒邪洞昏倒后,他似乎睡了很长时间,醒来时已在自己家中,羡之曾来信告知,纱罗自愿留在唐氏,没有跟仙门下山,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尊重纱罗的决定。
没想到再见面,却是这样的光景。
“萧……萧公子。”纱罗望着他,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泛起苍白的笑容,“是我,我临死之前的美梦吗?”
“是我,放心,你不会有事的。”萧挽银坚定道。
纱罗被带回萧氏医治,乱世多的是背井离乡的流离者,没人问及着位小姑娘来历,她便成了众多伤员中普通的一员。
日子一天天过去,河洛之畔的战事越发紧张,愈来愈多的高阶凶兽妖鬼被观尘镜放出来,河洛城外被群妖环伺,因四方结界力量强大,唐氏不知阵眼在何处,城中暂时还算安全。
有数个小仙门不堪前线重压,撤退前来后方请求庇护,其中就有浔阳梁氏。
萧氏本家精锐大多随萧衍去了前线,就在后方的一百八十三人,多是老弱妇孺。
伤员、寻求庇护的仙门众人数量超过了萧家人,然而萧夫人依旧将一切事宜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些人在萧家住了半月余。
变故发生在梁氏来的第十七天。
夜里明月高悬,一众人聚在萧家风林广场商议战术战策,争论不休,然而并未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主位上的萧夫人倒是耐心听取各方意见,记在册子上。
迟迟未露面的梁氏门主气势汹汹拖了个人来到人群中间,狠狠将其搡到萧夫人面前。
“萧夫人,请给众人一个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括号内歌词节选约德尔Yodeling唱法代表作《孤独的牧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