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有位白月光(47)
王氏本身就是钟鸣鼎食的百年世家,王朔任家主期间喜欢结交各路人士,加上他待人接物又很随和,因各种事前来的人多不胜数。王府门庭若市,平日里自然不会打开这种挡人的结界。王涣继家主之位后,矜傲自骄,又自恃修为功体皆非泛泛,更是从未打开此结界。
然而金翅鸟比如感应到家主有衰弱之态,也会自发启动守护结界。
策马而来的紫衣女子,从煊华门进入,青石板大路上哒哒的马蹄声急急如雨,带起的清风扬尘如烟散,女子清丽的脸上有淡淡忧色,正是听闻王涣受伤便从金陵出发,日夜兼程赶来的谢霓羽。
临近那金翅鸟时,谢霓羽驻马,一手执缰绳,一手递出水晶莲花坠,高声道:“金陵谢氏谢霓羽,前来拜会王宗主。”
水晶莲花迸发的银色光芒如同羽毛落入那片赤光中,金翅鸟毫无动静,那道赤色薄障却消失了,待谢霓羽策马经过,复又出现。
王涣所在的东宫,只有王氏家主才能入驻,从前东宫就叫东宫,王涣继任之后,将此处改名为翾风紫云回。
到了翾风紫云回,早已有王府总管领着一列人候着,谢霓羽翻身下马,将缰绳一丢:“带我去见王涣。”
有小厮上前牵了马离开,那位总管接风者带着得体有礼的笑,声音亲和力十足:“谢小姐远道而来,定是累坏了,请先随小的去摘星殿,歇息两日。”
“不必,我现在就要看到王涣。”
“宗主这两天不见客,恕我无法引见,望谢小姐能理解。”那人依旧保持着良好的亲和力。
“那就让开,本小姐自己去找他。”谢霓羽不再多说,绕开那人,绣鞋踩上玉阶,径直往前去了。
“哎呀,最是人间拦不住,霓羽惊风朱雀顾,哎哎哎!”
“ 总管,你又来了!”有小厮无语道:“什么时候了你还作诗,宗主明明吩咐了不见客尤其是友人,都要回绝!这下我们怕不是又要挨鞭子了。”
那位总管只是看着紫衣女匆匆离去的笑而不语。
谢霓羽却是不知身后言语,凭着印象穿过缦回游廊,误入一片乱花中迷了路,又很快忆起正确的方向,刚走到那殿前,便碰到一位端着托盘的侍女。
“谢小姐!你怎么来了?!”那侍女认出她,脸上有着喜忧参半的神情。
☆、糖雪球
“嗯,”谢霓羽点点头:“免兔你这药是给王涣的?”
托盘上有个纯银镶翡翠卷草纹的海碗,盛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乌黑药汤,剔透的水晶碗盖蒙了层薄薄的水雾,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苦涩味道。
“是,东宫芙小姐开的方子,公子此番内伤不轻,要连续服用月余,方得痊愈。”
“小芙她还在贵府吗?”东宫芙曾于先前写信给她,信是自琅琊发出。
“芙小姐与神月公子将公子送回来,刚照看了一日就接到蜀山飞信,便赶回东宫本家去了。”
“嗯,了解,王涣可有好好服药?”
公子他不愿意喝,”侍女免兔叹了口气:“送过去是有多少的量,放凉了,我去收碗端走时还是多少的量,一口未动。”
“我就知道,带我去见他。”
“但公子吩咐了,这些天不见客。”免兔有些为难道。
“我有办法让他喝药。”谢霓羽微微一笑,对免兔眨眨眼。
侍女怔了怔,终是点了头:“那好吧,谢小姐你随我来。”
翾风紫云回所在之处,亭台楼阁多不胜数,花木扶疏,藤蔓掩映,沿途布景皆是华丽贵气的风格,繁复奢靡,道路更是曲折回环。
谢霓羽跟在免兔身边,想起距离她上次来王府,已经过去多年,若无人引导,怕真是会迷路又迷路。
到了一间华室,布局倒典雅大气,却依旧在不被人注意处有着低调的华丽,比如屋梁椽头上都贴敷有金箔花鸟纹饰,等人高的纯金九枝花鸟灯架,每根金枝上有三个嵌宝灯座,灯座上的鲛油烛如玉林矗立,自博山炉散逸出的云烟缱绻是最上等的南海龙涎香。
通往内室的那排拉门都是紫檀木为框,月光纱织屏,纱面上绣有朱雀金焰烈火纹,张扬热烈,如同一排可移动屏风,既美观又实用。
免兔端着托盘,隔着排门请示道:“公子,今日份的药已经熬好,我给你放桌上?”
“带药退下。”内室中人淡淡道:“下次不必再熬制。”
免兔朝谢霓羽望了一眼,脸上尽是无奈,小声道:“都是如此,已经第三次了。”
接着,又按礼通报谢霓羽的到来:“公子……”
“让你退下,没听见么?”王涣的声音一冷,侍立在外的免兔瑟缩了一下,未见其人,却如霜寒加身。
谢霓羽微笑着摇了摇头,比了个“没事”的口型,示意免兔将托盘给她。
有这位王涣重视之人的担保,免兔也放下心来,自己不会受到惩处,定了定神,便退下离开了。
“是我。”谢霓羽拉开排门,移步进入屋内,打起紫竹帘幕,施施然将托盘往桌上放了:“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力气训人,王若溪你可真行。”
听到谢霓羽的声音,卧床的病人可谓是瞬间惊坐起,却又很快镇定下来:“鹤生应该告诉过你,这两天,我不见客。”
“他说了。”谢霓羽晓得鹤生是先前出来接风那位亲和力十足的总管:“很是周到,尽职负责。”
看了王涣一眼,青年身着素色交领单衣,长发未束,柔顺地披散一肩,整个人消瘦了些,那张冷漠俊逸的脸愈加轮廓分明,虽然略显疲态,但比她预估的情况好很多,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心情跟着好了许多。
“但没人拦得住谢霓羽。”
“哦。”
听王涣这声闷闷回答,或是想起他自己上次在霁晴川所言,谢霓羽捉弄之心忽起,笑容灿烂道:“还有,我本淑女,不会未经通报擅自闯入,只是免兔通报时,被熊猫你打断了而已。”
王涣有些无奈道:“好友,说明来意吧。”
“先把药喝了。”谢霓羽说着,伸手去端碗。
“不必劳烦好友,我自己来。”王涣披了外袍从榻上下来,因伤病在身,跛足的残缺明显了些,走路有些一瘸一瘸的。
知晓要强之人都有个不愿示弱的个性,况且王涣还是有着非凡男子汉骄傲的人,谢霓羽好不容易才按下要去伸手搀扶一下的念头,装作没看见,低头揭开碗盖,轻轻搅动着药汤,又用小勺舀了匙药汤,发现并无药渣,十足十的一海碗药汤。
王涣已走到桌边,与谢霓羽相对而坐,坐姿端正,背依旧挺得笔直,面色从容镇定:“给我吧。”
谢霓羽将药碗推过去,单手支在桌上托腮,笑得有些狡黠。
王涣捧着药碗,微微蹙了眉,定定地看着那碗药汤好一会儿,如临阵前,如面敌人。
终是败下阵来:“我喝不了。”
“哎,还以为你能克服,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个弱点还在。”
堂堂琅琊王氏宗主,季凌君王若溪非常怕苦这点,外人不知,却是琅琊山五侠士之间公开的秘密。
“这并非是弱点。”
还在逞强,谢霓羽摇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笑着取出个迷你小瓷罐,推到王涣面前。
“这是何物?”王涣接过那瓶子,拔了瓶塞,但见里面装满圆滚滚的雪白丸子。
“糖雪球。”谢霓羽笑容清丽:“倒两粒在汤药中,可掩盖苦味,却不会影响药效,快试试吧?”
王涣点点头,依言照做,果然,将糖雪球倒进去后,浓郁的苦涩中药味消失了,他端着碗,又给自己做了下心理建设,终是心一横,将那碗汤仰头而尽。
幸好,真的不苦。
王涣将药碗搁回托盘,面上倒是平静:“当年义姐让我喝的汤药,也不苦,原来,是加了这味药。”
“是,这糖雪球,就是慕姐姐当年特地为你调治的,”谢霓羽的声音低了下去,垂眸,仍见慕琴音温柔美丽的容颜浮现于前,谢霓羽垂眸:“你在唐氏苦修班受伤后,她就时常备着,还给了我一瓶,以备不时之需。”
“义姐……”王涣闭目,喃喃道。
“都说病中心里最脆弱,王涣你不会哭了吧?”谢霓羽勉强笑道。
“不会,皓羽不必强颜欢笑。”王涣睁眼,语气恢复平静。
“抱歉,是我影响到你。”谢霓羽低头,轻声道。
“不归崖上之事,皓羽想必是已经听说。”王涣云淡风轻转移话题道。
谢霓羽点点头:“是,小芙已飞信传书于我,现今谢氏已经开了堂会安排了相关事宜,鬼市在金陵,还翻不起什么大浪。”
“嗯,还有一事,那个人回来了。”王涣的食指,又在不自觉轻叩桌面,思考之下下意识的举动。
谢霓羽闻言,却是沉默,东宫芙的信中,已详细叙述不归崖上发生之事,提醒她加强金陵辖地的防守,连同王涣受伤,以及……那人归来的事情,都写了。
“我想,东宫已经告知好友,不归崖上若无他,我等无法全身而退,修界或许已是暗无天日。”
谢霓羽放在膝上的手握拳,依旧不说话。
“观尘镜虽曾受三支穿云箭,但以一人之力破镜,仍并非易事,姬无羡的功体受损情况,比我更严重。”
谢霓羽深深吸了口气,闭目不应答。
“对我那三掌,并非是为杀,而是救。”
“王若溪,够了,不要试图改变我的想法。。”谢霓羽睁开眼,终是忍下眼泪,尽量用冷静的态度面对此事。
“我并无此意,”王涣神色平静,语气亦是波澜不惊:“皓羽今后,可能在任何地方遇见他。”
“王涣,若他当年不去斩蛟,该多好。”谢霓羽面上的倦容微显,心绪却是飘向遥远的远方。
那是有些他们共同回忆的少年时光。
蜀地的夏季,晚上总有夜雨霖铃涨秋池,白天红日当空那是非一般的炎热。
紫霄学宫的夏季,不改生机与活力,尤其在立夏这个节气,很是热闹,丹修的农学部试炼田年年丰收,立夏那几天,学宫会在公开墙那边辟出一个蔬果市场,供学子们摆摊卖自己种出来的各种蔬菜水果。
因场地有限,有的学子便将摊子摆到学宫门口,虽然这些蔬果并无什么神奇功效,但毕竟是修仙界高等学府自种蔬果,品质有保障,销量那是非一般的好,山脚的普通人家小孩子还会吵着跟大人起个大早上山买菜,买最新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