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的背影一顿,没有回头,而是朝着月亮升起的地方脚尖一点,飞身掠出。
殿内众侍卫得令:“是!”
陆小凤在旁边听得满头雾水,不明白皇帝为何明明知道叶孤城便是前朝后裔,却为何重重拿起又轻轻放下,但对他而言,显然是迫在眉睫的决战更为要紧。
叶孤城方才离开的眼神陆小凤看得清清楚楚,这场决战,与其说是决战,不如说是叶孤城决意赴死。
更何况,在于叶孤城相谈之后,陆小凤这才知道为什么叶孤城会趟入这趟浑水——这其中还有宫九以南海白云城百姓威胁叶孤城妥协的内情。
于情于理,都应有宽容一二的可能。
他连忙上前一步,行礼开口:“陛下——”
皇帝抬手制止了陆小凤的话,转过身再度在御案之后坐下,显然是不欲再听陆小凤多言。
待到几人退出南书房,皇帝手中的御笔一顿,放到一边后看向旁边晃动的烛火,微微叹息。
皇帝那句话本意并非调侃,而是招揽。
叶孤城身为前朝后裔,参与谋反,本就是大罪,他也可以凭借十步杀一人的武艺强行刺杀皇帝,但他没有,而是选择了以叶孤城的身份赴死。
皇帝明白了他的选择,那么叶孤城作为前朝后裔赴死,换来的,便是皇帝对南海白云城的网开一面。
自此,前朝后裔绝后,南海便只是朝廷的海域,白云城只是江湖的白云城。
“如此人才,却不肯为朕所用,可惜。”
少年皇帝亲政不过两年,手中可用之人实在太少,难免有些捉襟见肘。
他似是想起什么,侧首问道:“太平王世子那边如何了?”
暗卫自阴影中无声落下,单膝跪地:“回圣上,首领带人将太平王世子拦在了京郊之外,尚未有消息传回。”
“嗯。”
皇帝手指微动,暗卫无声退回阴影。
少年帝王站起身走到雕花窗边,远目眺望夜幕中的灯笼片片。
他想到了花家。
一个一品权臣,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到底过盛了些。
若非别无选择,他也不想在此时便与花家产生间隙。
按照暗卫递上来的折子,太平王世子因为当年太平王妃之死迁怒怨恨太平王已久?
若是太平王世子接任锦衣卫指挥使之位,非但不会与太平王勾结,反倒是可以敲山震虎,威慑一番最后剩下的这位兵权在握的太平王叔。
皇帝束手而立,微微勾唇,眼中只看得到红砖琉璃瓦的威严,看得到朝局势力是否相互制衡,看得到宫墙之外的百姓是否安居乐业。
只希望这位早早离开京城的表哥,多少能好骗一些罢。
***
时辰过去了太久,月亮已经沉下太和殿飞檐。
但太和殿周围屋脊之上却立着许多人,他们静静等待着,注视着。
就连不远处的琉璃瓦上,也盘膝坐下一个面容平凡,身着锦衣的中年男人。
这是一张极其普通陌生的脸,但陆小凤却从这人身上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与危险感。
他只可能是一个人——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
但陆小凤举目四望,却没能找到本该来欣赏这一切的宫九。
这并不应当。
宫九是个极其自负的人,他一手策划了这一切,站在平南王府的背后搅动风云,不论成与不成,他怎么不会想来看看最终的结果。
月色惨白,剑光苍凉。
决战到了时辰的时候,是没有人能阻止的。
西门吹雪渴望这场决战已久,而叶孤城需要一个死在全天下人眼中的契机。
陆小凤在看到叶孤城刺向西门吹雪咽喉的剑锋偏移之后,不忍侧过了头。
冰冷的剑锋刺入叶孤城左胸,剑尖自背部刺出,这一剑,便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救回。
叶孤城甚至能够感觉到冰冷的剑身穿心而过的战栗感,他一生与剑为伴,却在离剑最近的这一刻,感觉到了一种茫然,一种恐惧。
生命在此终结的恐惧,所有的执着,所有的责任,在死亡面前似乎都变得轻飘飘起来。
叶孤城反手握住西门吹雪的剑身,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剑身从自己的胸膛之中缓缓拔出,抬眸看向西门吹雪眼神中多了一丝感激和歉疚。
他终究负了这一场剑客之约,成全了自己对南海白云城的责任。
叶孤城在心中叹息。
他本以为他会想到很多,年幼时父母的教导,白云城的点点滴滴,甚至是唯一能称为朋友的陆小凤……
但都没有。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方请柬。
带着无穷的诱惑与呼唤,似乎有什么重若千钧的东西在急切地呼唤着他。
那日傅先生所说的……
在最后的瞬间,叶孤城的唇动了动,说出三个字来。
“离……断……斋?”
浓郁的雾气凭空而出,将叶孤城倒下的身躯托起包裹其中,伸手去接叶孤城的西门吹雪眸子骤然紧缩,手却下意识握紧了剑柄。
明月被云雾遮蔽,星光也暗淡下去。
远处东方的天际刚刚亮起一抹曙光,就在那天地交于一线的地方,骤然间光芒大盛,浓郁的袅袅灵雾弥散开来。
一只雪白的巨兽踏云而来,足下晶莹的冷火缭绕,长尾在空中染上月色,每一根毛发都散发着危险的光。
霜白色长发的男子侧坐其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搭在那巨兽耳间随意把玩,另一只手托着杆青玉烟斗,似是注意到众人投来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漠然一瞥,侧首吐出清冷缥缈的烟。
认出此人身份的人皆齐齐看向陆小凤身边的花满楼,花满楼却只是含笑站在原地,抬头欣赏这一幕谪仙踏月的难得美景。
陆小凤自牙缝挤出低语:“你家这位祖宗这是搞什么?”
“什么?”花满楼无辜侧首,笑容温和。
陆小凤:“……”
花满楼见陆小凤不继续问了,转而继续看向傅回鹤,眼中异彩连连。
突然就觉得有些撑得慌的陆小凤:“。”
尔书的脚步优雅而傲慢,它自半空一步一步拾级而下,在路过这些武林泰斗之时,眼中威慑的冷意与张嘴时尖利的獠牙,几度让这些位高权重的武林泰斗面色几变。
“诸位晚好。”
傅回鹤礼貌点头,环视众人。
“傅某来接一位客人,顺便……”
傅回鹤的视线划过花满楼,眼神流连间笑了笑,而后自白色的巨兽身上徐徐而下,于半空如履平地,直至走到西门吹雪对面的琉璃瓦上站定,抬眸看向对面的白衣剑客。
“来补上一笔交易。”
西门吹雪站直了身体,叶孤城的血自他的剑尖缓缓滴落。
他的眼中只剩
西门吹雪知道,这个男人拥有他从未见过的,世不轻出的剑。
人群之外,黑暗之中,一直冷眼旁观的玉罗刹终于变了脸色。
傅回鹤手心一翻,青玉烟斗在缭绕的烟雾之中化作一支淡翠色竹枝,笑问对面眼神灼灼的西门吹雪:“有两位客人在傅某处做了交易,一人欠了西门庄主一场酣畅淋漓生死度外的比剑,而另一人——”
傅回鹤的目光掠过西门吹雪肩头,看向面色冰冷眼中怒火大盛的玉罗刹,轻轻一笑。
“此前承惠令尊二百五十两黄金,傅某之后想起,颇觉受之有愧。”
“如此,西门庄主……”傅回鹤手中竹枝一压,视线回到西门吹雪身上,语调轻缓,“可愿生死不论,与我一战?”
玉罗刹牙关紧咬,身周笼罩着浓烈的杀意。
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在他配合宫九刻意报复傅回鹤之后,傅回鹤这么长时间都未曾有过什么反应。
因为这个人知道,比起什么西方魔教,比起什么名声地位,玉罗刹走到如今已经没有了这些弱点,他如今在乎的只剩下一个,他在这世间唯一血脉相连的亲子——
西门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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