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一慢悠悠道:“所以赶紧修炼,不然小长盛都活不到媳妇儿出生,想想就觉得好惨哦。”
少年张了张嘴,看着泽一的眼睛好一会儿,确定泽一没有在开玩笑,沉默着,沉默着,表情逐渐裂开。
泽一见他一副想要静静的恍惚,用手撑地站起来正要走,就被长盛君拽住衣角。
长盛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眼神飘忽着,用别别扭扭的语气小声道:“那个人……是什么样的呀?就……说说?”
泽一抿着唇角忍住笑意,弯腰将长盛君拽着衣角的手拿开,揉乱了长盛君的头发:“想知道那些是另外的交易,你先把三个月的衣裳洗完再说吧。”
说完,半点没在意少年双眼喷火的愤怒,潇洒离开。
***
是夜
傅逸洲从窗户翻进来,对盘膝坐在房中皱眉占卜的泽一道:“这么急叫我,什么事儿?”
傅逸洲走近了才看清房间中的情形,泽一身边七零八落堆了几十个龟壳,表面都裂开了不少裂痕,原本白衣不染的泽一此时前襟和袖口都沾染着血迹,显露出从未有过的狼狈。
傅逸洲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怎么了?”
泽一的面色疲惫且憔悴,哑声道:“我占卜了很多次……长盛在未来同一个凡人成了亲,并且周身的灵力不进反退,魂魄受损极其严重,几乎到了千疮百孔的地步。”
这样的伤势即使在苍山境,也是损害根骨影响寿数的重伤。
傅逸洲下意识问:“那我们呢?”
他们怎么会看着长盛这样?为什么没有帮他?
泽一看向他,动了动唇,半晌,低声道:“我们……不在他身边。”
就连成亲这样的场合,他们都不在长盛的身边。
傅逸洲也盘膝坐下来,沉默许久道:“……之前白泽的族长同我说,建木开始腐朽了。”
“麒麟一族也说过。”泽一将手中的龟壳丢到一边,缓缓闭眼。
“看来最终各族还是找到办法了啊。”傅逸洲忽然笑了一下。
只不过——或许他们却没有活到看着长盛成亲的时候。
泽一低垂着头,轻声道:“我之前占卜,不出五百年,苍山境大劫,各族灵兽幸免于难者不足一成,只有同人族成婚诞下的血脉方有一线生机。”
“长盛没有族人带累,或许反而是件好事。”泽一说着,忽然轻轻勾了下唇角,“而且,长大后的长盛看上去很喜欢他的伴侣,呆呆的反应,跟你白天成亲时的傻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傅逸洲一愣,看向泽一:“……你之前对我的预言……”
傅逸洲对妻子是一见钟情,然而神兽和凡人之间所隔宛如天堑。
最开始,他和妻子在一起几乎没有人看好,白泽一族甚至反应十分激烈,唯有泽一,从始至终都站在坚定支持他的一方,这才让他坚定了自己的选择,有了如今的修成正果。
泽一唇角的弧度落下,整个人显得疲惫极了:“你命中有子嗣缘分,那么就算我们注定要死,至少,我得想办法保住你的孩子。”
……
傅回鹤和花满楼隐去身形在房间一角,花满楼忽然开口:“可这里是老师的记忆梦境,那就说明……”
傅回鹤一顿,灵雾悄无声息地铺开,很快便找到了缩在墙角下的一颗小仙人球。
这颗小小的隐没在阴影里的小仙人球,将两位兄长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第109章 发表【二合一】
傅回鹤和花满楼跟着长盛君的记忆梦境, 一路穿过朦胧的雾气,来到白泽一族的族地中。
“听说了吗?凤凰一族那边接二连三死了几十族人,全是最纯正的凤凰血脉,凤凰族的族长心力交瘁吐血倒地, 到现在都没醒。”
“凤凰还算可以了, 夔牛一族已经灭族了……唉。”
“怎么可能!我没听到消息啊!”
“就是因为没有消息才不妙……最后一只夔牛两个月前暴毙了, 死的莫名其妙, 最擅长医术的白鹿族长老都没救回来。”
“别说了, 建木腐朽,天地将倾,咱们各族一个都跑不掉。”
“也不能这么说, 我看人族就没什么事……不是我的错觉吧?”
“那又如何?天地倾倒光是洪水就能淹没那些弱小的生灵,现在的生与死又有什么干系?”
“说的也是……”
议事堂中结伴三三两两走进来各族的掌权者,有些沉稳冷静, 有些却青涩局促——泽一的预言的确从来都没有错过,不过短短四百年,各族死伤惨重, 不说那些剩下一两只独苗苗的种族,如夔牛这类消息不灵通的族群早已经悄无声息地永远消失在苍山境中。
长盛君并没有坐在环绕一圈的座位中,而是在靠近角落的地方搬了张椅子, 低着头,手里摆弄着一块方形的玉石匣子。
这样的议事本来他并没有资格参与, 但是因为这四百年来由于他在阵法机关一途上展现出傲视各族的天赋, 各族才会在这种危急关头接纳一个血脉修为平平的灵植旁听这场议事。
傅逸洲和泽一在三百年前各自接任了白泽和麒麟族的族长,因为白泽和麒麟同为神兽, 白泽是有名的神谕者, 麒麟则是战力最高的种族, 这两族在苍山境一直都拥有很重的话语权,列座也自然在最上首。
傅逸洲有些担忧地朝着长盛君的方向看了一眼,长盛君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露出一个笑,眨了眨眼睛。
待到傅逸洲转过头之后,少年的表情顿时归于面无表情,低着头摆弄机关,眼神晦暗不明。
傅回鹤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就放在泽一的身上,这个时候正正好捕捉到泽一看向长盛君的眼神。
傅回鹤微微皱起眉。
这样的眼神……
花满楼低声道:“他看向老师的眼睛里,有一种很浓的悲伤。”
傅回鹤不解:“可……为什么?”
花满楼注视泽一许久,忽然道:“我总觉得,占卜预知是一条看上去很孤独的路,他可以占卜别人的命运,久远的将来,那么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将会发生什么吗?”
傅回鹤的视线转而落在长盛君的身上,想起长盛君曾经说的,是他创下了血祭大阵,而血祭大阵无疑是一切悲剧的开端。
议事堂中因为建木腐朽的速度加快而吵成一团,最终,凤凰族的长老叹息开口:“建木乃是上古神木,与我凤凰族的梧桐木有些类似,梧桐木若有损伤,非凡物所能补齐,想要阻止建木腐朽,只怕需要的灵力更甚。”
“所以咱们死去的这些族人,会不会是天道用来修补建……”
说话的人原本那只是顺应猜测,但话说出口,突然面上血色尽褪,议事堂中顿时鸦雀无声。
其实这样的猜测各族有大智慧者已经有所推算,只是这样的话一旦说出口,便再也无法粉饰太平下去。
谁都不愿意做那个率先开口的人。
良久的沉默之后,一位姿容艳丽的女子抬眸,目光灼灼地环视四周:“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宁愿牺牲的是我们这些不中用的老东西。”
在座的都是各族的上位者,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新生的年轻的族人对族群的重要性。
如果真的大难临头,最应该保全的是那些拥有无限希望的年轻族人。
议事堂中再度陷入沉默之中,一直静静蹙眉听着的傅逸洲十指交错抵在桌面,淡淡道:“我相信,如果有办法,在座各位都会义不容辞,此事现如今并没有解决的方法,不如暂且搁置,来说说与人族通婚一事。”
“是抱着那一套血脉纯正的坚持去死,还是与人族通婚留存火种,还望各族族长长老慎重考量。”
众人交换着眼神,能走到现在的族群,掌权者都不是认死理的性子,轻重缓急心中各有章程。
“与人族通婚一事是大势所趋,我族自然没有那么目光短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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