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不高兴呢?事情都过去好久了唉……他以前也不这样啊,而且他七情六欲只通了贪欲,按道理就算再难过,也不会维持这么久的……”尔书不由得压低声音,声音有些担忧。
花满楼轻咳了一声,微笑道:“前几日他硬说要吃菟丝子,我们便寻了些过来,而后味道应当是尚可,他便……吃的多了些。”
“菟丝子?”尔书的小爪子挠了挠脑袋,“他不是一向不爱吃草么?不过你做的什么他都爱吃……吃多了就吃多了呗,老傅也不至于闹肚子吧?”
花满楼悠悠的叹了口气。
手腕上的莲叶惭愧之下几乎卷成了一个春卷,将自己缩小成细细的一条,藏进了花满楼的衣袖里。
尔书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琢磨了半晌,而后倒吸一口凉气。
要是它没记错的话,菟丝子……好像是固精壮阳,补肾益气的吧?
尔书黑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圆,没忍住凑过去跳上花园里的石桌,靠近花满楼八卦道:“他吃了多少啊?什么反应?之前我们都八卦来着,老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咳咳咳咳——”
花满楼想起那日晚上逸散开来的淡淡莲花香,以及半夜三更井水里突然响起的扑通声,笑而不语。
“哦哦哦!”盯着花满楼的尔书懂了,眼睛亮晶晶地搓着小手,“哎呀,我得回去离断斋——”
“回什么回!给我滚上来说事!”
一团灵雾被搓成小球丢下来正正炸在尔书的脚边上,惊得尔书原地起跳栽进了盆栽里。
尔书灰溜溜地夹着尾巴爪爪跑得飞快。
花满楼笑了一声,拍了拍手腕上隐隐发烫的小莲叶,弯腰整理方才尔书砸乱的盆栽枝叶。
……
尔书在二楼转了好几圈都没找见人,过了好半晌,板着脸的傅回鹤才从阳台边上的小茶壶里翻了出来。
尔书无言了好半会儿,讷讷问他:“你的灵力不是已经恢复了吗……?”
傅回鹤不想回想前几日菟丝子宴的尴尬,拜那天晚上的意外所赐,现在菟丝子这三个字已经全然变了味道,从此在他脑子里只剩下那晚难以言喻的憋闷与燥热。
想起这件事,傅回鹤的耳朵尖就泛了红。
不变小他怎么躲花满楼?
尔书当即转过身子捂住眼睛,努力不去偷看身后没准就恼羞成怒的某人。
傅回鹤恢复身形在桌边坐下,尔书也抱着香盒跳上桌子。
其实离断斋里也没多少事情,就是傅回鹤不在的时候荆棘开出了小花,隔两天一个色,看着姹紫嫣红的怪好看的。
还有结缘屏上再度出现了无花的名字,只不过这次后面明确写了交易物品与交易种子。
和无花的交易傅回鹤心里门清,这两天找个时间把雏菊送过去,顺带看看那边的天道是怎么售后的,若是能再敲些竹杠,那便是再好不过。
至于苏梦枕和小荆那边……
小荆发芽并没有多长时间,骤然开花定然是有所契机。
这个契机不必多想,不外乎苏梦枕身处险境,小荆救人心切。
荆棘虽以血
液作养分,但与之对应的,红玉荆棘是生命力最顽强的种子,再加上苏梦枕当初的愿望是活下去,若是如此推断,恐怕苏梦枕原本的结局是战死边关,在皇帝与百姓心中留下金风细雨楼的英名,换一个金风细雨楼善终的出路。
若是在世人眼中苏梦枕已死,这一人一荆棘就此隐居山林……傅回鹤垂眸思忖了一阵,微蹙的眉头逐渐松缓下来。
一来苏梦枕得机会守护心中挂念之人后半生荣辱,二来也可让苏梦枕再多教导小荆一段时日。
等到小荆心智成熟,化为人形,作为种子的灵力消散,苏梦枕也自然得入轮回。
交易双方,皆有所归,也算是全了苏梦枕与小荆这一番父女情谊,倒不失为一桩美事。
只不过毕竟是强留凡人性命,虽不至于影响世界运势,但还是要过去确认一番后,再与天道交涉一二。
傅回鹤心中定了主意,便将这件事拨到一边,用烟斗点了点桌上的空香盒:“这个呢?”
半坐在桌面上的尔书小心地瞥了眼傅回鹤的表情,两只爪子紧握着,大尾巴乖巧盘在身前盖住爪爪:“之前金光菊散去灵力在先,那日又情况紧急,我就寻了契约者已经死亡的交易品给她化形,这个是……是用完的空盒子。”
交易的客人死亡,香盒里面的交易品便不会再持续生成,用完就空了。
“那个……她说,她说……要还债的话,找她最最可爱的……大侄子……”
尔书越说声音越小,嘴边长长的胡须一抖一抖的。
离断斋当然不会责怪傅夏里挪用交易品,但是规矩还是规矩,傅夏里用了交易品就得从别的什么地方找补回来。
已经轮回投胎的傅夏里当然不可能回来还债,所以这扫尾的活嘛……
傅回鹤的嘴角一抽,继而摇了摇头,眉目间浮上一丝无奈,却又带着浅淡的笑意。
傅夏里灵力散尽进入轮回,当年她封在傅回鹤脑海里的符咒自然消散——其实这些年来傅回鹤若是想,有上百种方法可以恢复记忆。
当时他只道故人尽逝,哪里会想要曾经遗忘的记忆伤情。
傅回鹤抬手将那盖子打开,残留的灵雾袅袅溢出细细的一条,是淡淡的翠色。
灵雾将自己主动塞进烟斗里,傅回鹤吸了一口,微一挑眉。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①
灵雾的味道带着酒气的辛辣与夜雨的寒凉,与世间的若即若离最终归于寂寞与孤独。
想要补全缺失的交易品,就要交易来一种极为相似的代价。
拥有这样感悟的人可不多……
傅回鹤的手指在桌面轻点,无数曾经去过的小世界碎片在脑海中蜂拥而至,片刻后,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尔书见傅回鹤已经有了决定,当即高高举爪,乖巧提问:“这一次我可以一起去吗?”
傅回鹤垂眸看着它,眉梢微扬。
尔书当即一挺胸膛,开始保证:“我绝对不随便贴贴花公子,不捣乱正事,人前不开口说话,绝对将自己伪装成一只寻常小宠!”
“求求了,带我一起去嘛~”尔书凑过去捏着傅回鹤的手指撒娇,“在家里好闷哦。”
傅回鹤反手捋了一把尔书毛绒绒的脑袋:“好,带你一起。”
尔书眼睛一亮,当即黏黏糊糊地凑上去。
傅回鹤知道,尔书并不是想去凑热闹,而是因为这次的事有些没有安全感,想尽可能同他在一起罢了。
正当尔书无所不用其极地朝着傅回鹤露肚皮撒娇之时,下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花公子~花兄~七童~?”
傅回鹤低头往下看,正好与探出脑袋的陆小凤四目相对。
完全没察觉二楼有人的陆小凤先是一惊,而后便是一喜,紧接着又是一惊。
傅回鹤看着这人脸上变脸谱似的表情,好整以暇地靠在栏杆边,抬手撑着侧脸轻轻慢慢地吞云吐雾。
很快,傅回鹤就知道陆小凤在担心什么。
一身白衣的剑客自陆小凤身后走了进来,面若寒霜,腰间的长剑漆黑狭长,剑锋毕露。
——剑气凛冽,气场纯粹,天赋不错。
傅回鹤的视线落在那柄乌鞘长剑之上。
——只不过太年轻了些,尚且不知内敛锋芒,过刚易折,以后总还是要吃些苦头的。
西门吹雪的视线也落在了二楼倚栏而坐的白发男人身上。
眼中光芒大盛。
旁人察觉不到这份内敛到极致的剑意,但他手中的乌鞘长剑却在颤抖低鸣。
陆小凤咽了口口水,心下叫苦不迭。
花兄啊花兄,这位老前辈在小楼怎么都不隐身了啊?现在这可怎么办?
“在下塞北西门吹雪,不知前辈可愿与我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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