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一个温暖一个冰冷,花满楼却无端端觉得这两种互相矛盾的感觉都很傅回鹤。
池子里的种子们都欣喜的贴过来,争先恐后的亲亲花满楼的手指,让花满楼的眼角不由弯出温暖愉悦的弧度。
傅回鹤暗自啧了一声。
一群撒娇精。
——种子们都本能的知道,跟着花满楼走,有很大的可能会生根发芽。
池子其实很大,花满楼摸了
好一阵都没能摸到边界,贴上来的种子们性格也各有特点,俏皮的,可爱的,腼腆的,骄傲的……花满楼的脸上带着一种孩子气的新奇,一个接一个的摸过去。
傅回鹤又无声啧了一声,视线移开到一边。
这种不区分的温柔最可恶了!
惹得这些小东西一个个的往上扑,也不知道幸运种子是哪个,回头没被选中的那些估计又要闹好几天的脾气。
正想着,傅回鹤就听见尔书倒抽了一口冷气,种子们隐隐的蠢蠢欲动也像是戛然而止一般陡然安静下来。
傅回鹤有些纳闷,再度看向花满楼那边。
就见青年的手中握着一颗灰扑扑的破石头,饶有兴趣的摩挲着。
傅回鹤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他看见那石头表面的一道贯穿裂痕。
——幸运种子竟是我自己。
傅回鹤放下烟斗,嗓音干巴巴道:“这个是死种,种不出来,你……你换一个。”
花满楼笑道:“不是只要我选喜欢的吗?我很喜欢它。”
种子本种·傅回鹤:“……”
花满楼接着道:“我可以带它走吗?”
尔书两只爪子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紧张得说不出话。
店里的其他种子越发安静地缩在一起。
——当然不可以。
——店主不参与买卖,把店主放下,谢谢。
傅回鹤皱着眉正要拒绝,就听尔书提高声音斩钉截铁道:“可以!就它了!需要打包吗!”
傅回鹤阴沉的,带着杀意的眼神刮向尔书。
尔书一抖,然后有恃无恐地挺直毛绒绒的腰板:“我是这场交易的店主,我说了算!”
傅回鹤终于后知后觉想起这场交易里他不是店主,所以他的确在离断斋可以买卖的种子里。
近乎表情木然地,傅回鹤眼睁睁看着尔书十分热情的将那破石头擦了两下,装进小匣子迫不及待地塞给了花满楼。
……
从回忆里拔出心神,傅回鹤见湖中湖面里的花满楼挑了好半天,才选出一个青花瓷小盆,给石头细细洒了些水,动作轻柔地将石头种进了土壤里。
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来的尔书托着腮,一脸美好道:“他真的好温柔哦。”
傅回鹤最后深深看了画面一眼,回袖恢复了湖面的平静,嗤笑一声,道:“你在期待什么?”
“期待他能把一颗破石头种出花来?”
而后站起身,朝着里间走去。
尔书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低着头用爪子揉眼睛,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既然觉得他种不出来,那你干嘛还别扭到连见都不敢见人家?”
“……闭嘴。”
就你长了嘴,一天到晚叭叭叭。
第11章 尔书所托
青花瓷的小花盆在夜里时被花满楼带回了房间,放在了开着缝隙的窗户旁边,土壤表面落着一道清丽的月光。
花满楼推开房门,敏锐察觉到一道熟悉的心跳呼吸声停留在桌面上。
“尔书?”他侧过身。
花盆旁边的白色小兽蹲坐在花盆边,两只褐色的爪爪扒在花盆边缘,静静地注视着花盆里面,听到花满楼喊它,这才转过头来打招呼:“花公子。”
见花满楼只是在桌边坐下,并没有问什么,尔书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小声道:“我就是来看看他。”
它?
花满楼想到自己带回来的种子,而后温声道:“你认识这颗种子?”
爪子尖摸着花盆边缘发出细微却尖锐的咯吱声,尔书低声道:“嗯,我认识他,他……他救了我。”
花满楼也不问一颗种子为什么会救过尔书,只是抬手抚摸着尔书毛绒绒的小脑袋,笑道:“那我努努力,尽量将它种出来。”
“……嗯。”尔书尖尖的犬牙咬着下唇,踌躇了好一阵,才说,“其实,这样种是不行的。”
“那天是我越权把种子给了花公子,但是……但是作为离断斋的店主,老傅不认可的交易,是不能签订契书的,所以你到现在也不能算是这颗种子的契约者。”
“不管花公子再如何用心,他都是听不到的。”
“但是!但是——”尔书紧张的抱住花满楼的手指,努力推销的急切和那天如出一辙,“虽然是一颗死种,但是他真的是很难得很温柔的一颗种子,是离断斋最好的种子,花公子你别放弃他。”
和孩童软糯的嗓音相衬,尔书其实真的是一只体型算不上大的小兽,算上那条大尾巴,也不过和松鼠差不多大小。
这会儿毛绒绒的柔软身子都贴在花满楼手边,暖烘烘的。
花满楼的手指耐心的抚摸尔书的脑袋,慢慢抚平尔书的情绪,显得十分冷静且从容:“没关系,可以慢慢说,我在听……别怕,既然我选择了它,不论怎样我都不会放弃它的。”
“这颗种子真的很珍贵,只是……只是因为已经发生的一些事,他的脾气可能不是很好。”
尔书低着头,想到自己当时在推销的时候说的“离断斋的种子都乖巧懂事可爱”话,心虚不已。
“其实离断斋的种子们,哪怕是死种,也都是曾经有过交易记录签订过契书的,只有这一颗从来没有被交易过。”
尔书叹了口气,无奈道:“其他种子是在无尽的等待与失望消耗中失去灵气,不得已变成死种,但是这颗……他是自己劈了自己一剑,硬生生把自己给劈死了,也不肯契约别人。”
“为什么?它不想发芽吗?”花满楼的确没料到这个回答。
“发芽。”尔书重复了一遍花满楼的话,然后道,“对于种子来说,契约是对人类有好感的起始,发芽是动心是喜欢,在双向的情感奔赴中才会慢慢长大,最终开花结果,化形为人,得以离开离断斋。”
“种子都想要被带走,想要发芽,想要活下去,想要得到自由,而那颗种子……他什么都不想要。”
花满楼想起当时在摩挲池子中种子的时候,那颗种子静静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样子,哪怕他的手指触碰到它,感受到的情绪也不是欢欣或是腼腆,而是一种极其不耐烦的,类似那种——莫挨老子的龇牙警告。
这就是为什么,花满楼从来不觉得那颗种子是死种的缘故。
不过脾气嘛,的确是不太好。
花满楼想着,忽然勾唇轻笑出声。
尔书歪着脑袋,不明所以的看着花满楼。
花满楼轻笑着问:“你们是怎么判断他是死种的?”
尔书被
问住了。
这……这还用怎么判断?老傅那模样死的简直不能再彻底了啊!
但是话又不能这么说,尔书支支吾吾了好半晌道:“没有灵气,一动不动,也不吭声,那不就是死种了嘛。”
花满楼唔了一声,认真道:“那有没有可能,它就是想睡觉不想搭理人呢?”
想起某个起床气大得恐怖的男人,尔书干笑了两声。
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种子和花公子绑死,它当即连连点头,真诚道:“没准是呢!这些年我们可能都误会了,这次花公子阴差阳错带他出来,说不定就正好呢!”
花满楼哪里听不出来面前小兽的小心思,微笑道:“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朋友的。”
尔书抬头看着花满楼隽秀的五官,态度郑重而真诚的摇了摇花满楼的手指,站直了身板朝着花满楼鞠躬:“这颗不省心又麻烦的种子,就拜托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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