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双腿被那个男人废了!费尔曼!你的哥哥也被他杀死在了店里!你要放弃亲手报仇的机会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只要有「这个东西」,我们就能完美复仇。”女人深吸一口气,“只要有这个从「老鼠」手里拿到的「异能武器」,半径一百五十米的所有具有生命特征的生物都会化为灰烬,悄无声息,不会有任何人察觉。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费尔曼。”
——以上,就是这俩个绑匪话里所有有价值的内容。
早乙女天礼此刻才明白,费奥多尔说的「礼物」是什么。
不是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剃刀党,而是他们手里的「那个东西」——「异能武器」。
「异能武器」是异能大战的产物,在主要以「异能者」自身异能为武器的战争中,这类媒介性质的物品自然不会是什么小打小闹的产物,所以一直受到严格的管制。普通人想要接触到相关信息都很困难,更别说是把东西拿到手。
剃刀党因为某些原因,藏有一件异能武器,而现在费奥多尔把它“送”到了自己手里。
……有些太贵重了。
不过琴酒会高兴的吧。天礼想。
***
绑匪把早乙女天礼带到了一片比贫民窟还荒凉的地方,应该是战争后还没清理出来的遗址。
和擂钵街的性质不一样,因为仍然处于战争时期,这里甚至不会有人愿意踏足,于是大大小小的破烂建筑也就这样荒废了下来。
菲捷把佯装刚刚醒来的天礼推下车,坐在副驾指着正北面的矮楼:“不是要找那个男人吗,去吧,他就在那边。”
天礼咬着下唇,头也不回的小跑开了。
他跑到了离建筑两百米左右的空地就停了下来,四处张望了一番,看见旁边那个被炮弹炸开的坑洞,直接跳了进去。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如果是一般的孩子,在接连不断的意外后,此刻肯定头也不回奔向能让他感到安心的对象了吧,绑匪也是这样预想的。
可其实不是的,七岁小孩能做到的事比他们想象的要更多。
天礼的思路非常清晰。
如果上前查看情况的是绑匪,那他们就直接步入了琴酒的狙击范围;如果前来查看情况的是琴酒……那完全不可能。
天礼敢肯定,那个男人在狙击镜里能把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在不知道具体情况的时候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所以,绑匪要么单纯地杀掉自己一个人,什么也得不到,可能还会被琴酒回收异能武器的一部分,以此作为新的谈判筹码和剃刀党对峙。要么只能上前,祈祷不会有突如其来的暗枪带走他们的性命。
——琴酒稳赚不赔。
「我活着来找他了。」
「我的死亡带来了价值。」
「琴酒喜欢有价值的小孩。」
虽然只“活”了半个月不到,但早乙女天礼这一次的收获远比意料中要多。现在回去完成《黑色皮革手册》交给研一君,然后和小伙伴吃吃喝喝,接着再展开下一段旅程。
十分完美!
这样想着,不知过了多久,天礼听到了脚步声。
他默念着倒计时,可直到那脚步声到了自己跟前也没停下——琴酒还没扣下扳机吗?
“已经蠢得连直线都不会走了吗?”男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天礼呼吸一顿,不可思议抬起头。
琴酒站在浅坑的边沿,嘲讽俯视他:“不可思议,居然还活着,早乙女天礼。”
天礼来不及细想,他攥着脖子上的控制器,散装英语又一次冒出头:“会爆炸,琴酒,离开。”
“已经半个小时了,不用你教我也明白。”
明白你还来!
天礼一边后缩一边扫视四周,没有看见伏特加和贝尔摩德。如果是他们两人中的一个来了还好,可来的偏偏是和两个绑匪有仇的琴酒。
他到底有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啊!
天礼捂着脖子上的控制器,那双手其实阻挡不了任何东西。只要那头的人按下开关,链接神经的异能武器就会瞬间让他,连同半径半径一百五十米的所有生物化成尘齑。
“会爆炸,所以离远一点。”天礼把自己缩得更小了。
——所以就别在这里看热闹了,要么赶紧去揪人,要么离他远点!
“爆炸?”琴酒将快要燃尽的烟掐灭,终于空出一只手。
银发的男人拎起他的时候就跟拎一只小奶猫没什么两样,轻松得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天礼看见琴酒的嘴角上扬,把自己提到与他视线齐平的高度。
「会死掉的」男孩的眼睛这样说着。
“见过烟花吗?”琴酒突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天礼说:“什么是烟——”
他的后半句话隐没在响彻云霄的轰响里。
天礼向右侧过脸,声音从四面八方接连传来。
视线所及之处烈火浓烟乍现,百米外的废弃楼房从某个节点开始向外坍塌,碎裂的钢筋水泥如流星坠落。
随后,接二连三的刺耳尖啸穿插在远方的钟声里,四周的大地都在晃动,火光仿佛冲破天幕。
“——花……?”
为了确定早乙女天礼已经踏入了能牵连到琴酒的范围,绑匪必须要在附近盯着,而琴酒根本不去寻找他们的准确位置。
这个男人他直接把整个废墟再一次彻底轰平!
扬起的风将天礼额前的灰白头发全部吹开,露出他被火光熏得红扑扑的脸。
男孩用碧绿的眼瞳注视着这一切,爆炸声渐隐,被异能武器束缚的太阳穴和心脏一起鼓动的声音却愈演愈烈。
砰砰—
砰砰——
砰砰———
以“咔嗒”一声作为休止符,男孩脖子上的控制器被琴酒单手摘了下来,上面闪烁的红灯在爆炸发生后就熄灭了。
这个危险的武器被琴酒随手装进了口袋。
天礼被放到地面,一抬头就坠入琴酒冷绿的眼里。
他愣愣地抓住男人的小拇指,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凭本能哆哆嗦嗦往他身后凑。
闪跃的想法不断变换,只触动那么一瞬间又被新涌上的情绪替换。
出现在视觉上的红色,听觉上的震响,嗅觉里的硝烟,还有手掌传来的,触碰到的温度……
天礼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琴酒任凭他的小动作,看着自己一手安排的爆炸,以残酷的方式给他准备收养的男孩上了人生的第一课:
“当死的人不是你的时候,爆炸就是烟花。”
早乙女天礼慢慢地眨着眼睛,眼底的雾气第一次被彻底驱散了,露出明亮剔透的绿。
他想让心跳慢一点,可完全控制不了。
非常鲜艳,「烟花」非常鲜艳,此刻心里涌出的感情也非常鲜艳。一点一点的给男孩涂上了白色以外的浓墨重彩。
“琴酒是想让我活着吗?”天礼明知故问。
冷漠的男人不理会这个幼稚的问题,牵着他转身向前走。
男孩还在固执地追问:“琴酒是想让我活着吗?”
一声又一声说个没完。
“等你该死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琴酒不耐烦说了一句。
而男孩碧绿色的眼睛闪烁着碎光,和男人一起漫步在冲天的火焰里:“我知道了!”
他一步步踏入浓稠的黑暗,却仰着头,像是第一次赴向光明。
***
【……
十岁的时候,朗姆问我想要什么代号。
我一直以为组织里的代号都是指定安排的,没想到还能自己选择。
而朗姆说,只是作为参考。
我回答他:「可我不想要代号。」
朗姆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呢?我想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原因。
「因为琴酒叫我‘天礼’。」我说,「我只想让琴酒叫我‘天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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