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秦氏的身份,哪里配停灵四十九天?就算是两位老国公复生再死一遍,也不敢轻易用这规制呀。
“这……”贾珍一时有口难言。
一旁的贾政见自己劝不住,贾赦一劝贾珍就肯听了,心下十分不愉,此时趁机插言,“四十九日十分不妥,还是改了吧。依我看来,七日也就足够了。”
这话说的,贾珍都不想搭理他。
停灵的日子和买棺材板的事,能混为一谈吗?
棺材板买回来不合适,还可以重新再买。但停留的日子往各亲戚处报丧的时候,都是跟人家说好的。
就算你临时要变卦,重新再去报一遍丧,四十九这个日子,也是许多人都知道的。
若是有些人要整治你,你这欲盖弥彰的,反而显得做贼心虚。
贾珍不由心下暗叹:政叔果然是不通俗务。
这时,江停云提议道:“既然已经准备停灵四十九日了,一时也不好更改。不如就对外界说,秦氏英年早逝,死得不大甘心,怨气太重,需要大做法事镇一镇?”
贾珍和贾赦一听,都觉得眼睛一亮,说这是个好主意。
贾赦更是逮着贾政的痛处戳,“云哥儿果然是考上进士的,见识果然不一样。”
见贾政脸皮直抽搐,贾赦心里就高兴了。
反正自从把贾政赶出荣禧堂起,他们兄弟俩就等于是正式撕破脸皮了。
正好这里又没有外人,他又何必给贾政脸面?
如今贾珍又舍弃了贾政,和贾赦凑到了一起,自然也不会替他说话。
“好,就照云哥儿说的办!”
贾珍假装没有看见贾政难看的脸色,走到门口招来管家赖二,吩咐道:“你到账上支五百两银子拿过来。”
“是。”赖二也不敢多问,领命而去,没多久就拿了一叠五张银票过来。
五百两现银得好几十斤呢,也不好搬动,他就自作主张拿了银票来。
贾珍也没多说什么,接过之后转手就递给了江停云,“云哥儿,你领着蔷儿,再带几个人,到清虚观去,把张道爷给请来。”
那清虚冠的张道士,对贾家来说也不是外人,正是先荣国公贾代善的方外替身。
原本大户人家停灵,都是有请人做法事的,贾珍也让人请了一班和尚。
但如今既然要大做法事,只请和尚肯定是不够的,还得再请一班老道,与和尚轮流交替,日夜不停地念经超度。
这才是大法师应有的排场。
只是如今丧事都开始了,再临时找做法事的容易出乱子,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把和荣国府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张道士给请来。
对于这一点,江停云也早料到了,更知道张道士本身没什么修为。
若不然,他也不会提议让贾珍请人做法事。
要知道,他今天晚上可是准备和焕娘里应外合,假扮秦可卿的鬼魂吓唬吓唬贾珍呢。
真找个有修为的,不是给焕娘找不痛快吗?
至于贾珍先前找的那些和尚,如今还在灵堂外念经呢,没一个是有法力的。
江停云点了点头,“行,我这就去。”
等他出了二门,贾蔷早得到的消息在那里等着他呢。
一看见他,贾蔷就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嘴里连连唤着“表叔”。
如此殷切,倒让江停云诧异了起来。
等两人领着几个家人走到半路,贾蔷见他是真不明白,把话说透了,江停云才恍然大悟,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却原来,贾珍之所以把这件差事交给他,是觉得他这个提议解了燃眉之急,借着差事给他算好处呢。
按照贾蔷的说法,他们家找张道士做法事,顶天了给一百两银子也就足够了。
至于剩下那四百两,怎么处置还不是江停云说了算?
见他眼巴巴的,江停云也懒得逗他,直接抽出二百两给了他,又把荷包里装的十几两散碎银子,分给了随行的家下人们。
众人都得了好处,一时间是皆大欢喜,个个都干劲十足。
江停云见此,干脆又抽出一百两银票递到贾蔷面前,“我和那位张道爷不熟,等到了地方,你负责和他交涉。”
“好嘞!”贾蔷拍着胸脯保证道,“表叔您就瞧好吧,我保证办得妥妥帖帖的,不让您在珍大伯面前下了脸面。”
江停云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以后有好事,我还想着你。”
“那我先多谢表叔了。”纵然贾蔷心里颇不以为意,但这小子自来就很会来事,脸上是半点都没露出来。
主要是在贾蔷看来,江家里也就是小有余资,对他们宁国府来说,是属于穷亲戚那一卦的。
这回若不是有贾珍特意照顾,江停云哪里能有这些好处?
不过江表叔的确挺大方的,吃个回扣竟然分了一半给他。
原本他想着,多出的四百两,自己能得一百就很了不得了。
江表叔这个人,家里虽然穷,但能处,日后可以走得近一些。
一行人骑着马,很快就到了清虚观。
由于他们来得突然,张道士根本没得到消息。直到贾蔷让小厮敲开了门,里面的道童才慌脚鸡似的去请老爷来迎接贵客了。
那张道士也不愧是能做国公爷替身的人物,心中自有几分丘壑。
听到道童禀报,他略一思索,便猜出贾蔷这时候来找他,必然是东府里要做法事了。
他先吩咐道童,“童儿,去找你吴师兄,让他准备做大法事的东西。”
“诶。”道童应了一声,一溜烟儿就跑了。
又过了片刻,张道士才捋着胡须,施施然走到待客的太玄阁。
——蔷小爷都亲自来了,必然是有大生意了!
第178章 贾珍顶不住了
“贵客莅临,贫道有失远迎,实在是失敬,失敬。”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这张道士不愧是荣国公的替身,倒也颇学了几分荣国府琏二奶奶的风范。
江停云还在暗笑,贾蔷已经非常上道地打招呼了,“张爷爷好。本不该这时候打扰您的,但珍大伯有命,我和江家表叔也不敢不从呀。”
“哦?”张道士这才拿正眼去瞧江停云,对他行了个礼。
江停云拱手还礼,并没和这老道士计较。
一颗体面心,两只富贵眼。
这种人他在贾家见多了,在朝中也见多了。若次次都要动怒,他怕是要气成河豚。
不多时,道童献了茶来,三人各自落座,张道士这才慢悠悠地说:“两位的来意,贫道已经尽皆知晓了。还请两位稍等片刻,等童儿们收拾好了,贫道就随你们去。”
这份未卜先知的本事,倒让贾蔷吃了已经,当即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张爷爷,到省了我与表叔一趟口舌。”
他亲自起身将一百两银票奉上,“这是府上奉给祖师爷的,还请张爷爷代为收验。”
张道士稍稍瞥了一眼银票的面额,脸上立刻就笑开了花,“那贫道就代祖师爷收下了。珍大爷一片诚心,祖师爷又岂不知?”
一时间众人是皆大欢喜,等道童来报,一应所需全部收拾好装了车,张道士便跟着一行人回到了宁国府。
阵仗摆开之后,当天下午,张道士就接着和尚的活,带着一群大小道士,念起了道经。
这下来往的亲戚可都知道,宁国府对秦可卿这个进门不久就仙逝的儿媳妇有多重视了。
自然有人心生疑惑,毕竟聪明人很多。
但他们和秦家没有交情,连秦家人自己都对宁国府赞不绝口,外人自然更不愿意多事,都只随大流,赞叹贾家厚道。
可无论如何,秦可卿的娘家人却觉得很有面子。
虽然秦可卿死得这么快,让他们少得了许多好处,但有了今日这一出,他们秦家的女儿日后都不愁好嫁。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就是这个道理了。
至于秦可卿死得冤不冤,他们才不管呢。
一切都很顺利,至少白天的时候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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