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青天]何以安乐(22)
那封信送到边境去的时候,以庞昱为首的大宋官员由跟边境的辽军将领进行了一次和谈,本来辽人见他们出了乱子拔腿就跑很不地道,现在又出了七皇子派人刺杀朝廷命官(其实是对奸细灭口)一事,哪怕辽人想在和谈中占点便宜,也被拖后腿的皇子给破坏了满盘计划。
负责和谈的辽国官员简直恨透了那位专门给他们增加工作难度的七皇子,这头脸上赔笑地送走了大宋官员,那头连写了好几份奏疏回去,狠狠地参了耶律勿一笔,即使耶律勿最后能全须全尾的回去,也不再是辽帝面前那个受宠的儿子了。
更别说还有传闻这位七皇子曾经建立了一个江湖组织,企图将网罗的江湖高手混入和亲队伍中刺杀辽帝的,这事要是也被辽帝知道了,啧啧……估计七皇子还巴不得一直被软禁在大宋呢。
几日后,收到信的辽帝还是派人去了一趟开封,来的人并不是与耶律勿关系较好的北院大王,而是大辽将军乌不吕。
这位就是耶律勿对王丞相所说“大军陈兵幽州”的那个辽国将领,领兵打仗几十年,哪怕不靠秦侍郎的情报,还是有几分真材实料的。这样的人,也恰恰是无法用金钱与利益打动的,和耶律勿不是一路人。
乌不吕直接从幽州快马而来,只带了二十名亲兵,正好碰上了返回汴京的大宋使臣队伍,双方决定一起赶路。
反正也没几天的路程了。
庞昱派人时刻盯住乌不吕,担心他会做出点什么事来。然而这位中年壮汉似乎没有心情搞偷袭刺杀那一套,十分光明磊落,一路上放慢脚步配合庞昱这些人慢吞吞的进程,也没表现出半点倨傲来。
“前方就是开封,在下先一步进城,侯爷再会。”乌不吕骑在高马上对庞昱拱了拱手,夹紧马腹就要过去。
因为他是外国人,又是前来“赎人”的,早有人沿途官道上留意着,引导他进城。
庞昱等人也要回宫复命,他们的方向虽然一样,但走的是不同的路,眼下正是分别的时候。
不过庞昱见乌不吕脸上明显浮现出的焦急,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刚见面的时候他还不是很急,怎么临到城门口这着急就连掩饰都掩饰不住了?
那几个等候乌不吕的官员也跟在他身后急道:“将军欲往何处?皇宫不是走这条路啊——”
然而再怎么喊也没用,回应他们的只有快马蹄下扬起的尘土。
庞昱刚要叫人去查探,却见白玉堂轻身一纵飞上了屋檐,冲庞昱眨了眨眼,几个跳跃就没了人影。
……真是心有灵犀哈。
结果庞昱才刚到家门口,白玉堂就回来了,同时还带来了仍然留守在秦府探听消息的小翠捎来的一线情报。
庞昱听完以后还觉得不可思议,睁大眼睛道:“什么,那秦夫人竟然是乌不吕的妹妹,先辽帝的妃子?!”
怪不得秦夫人的气质如此出众,一点都看不出是寻常商贾出身的。
不对,应该感叹的是,先辽帝可真舍得啊,这么如花似玉的妃子简直便宜了秦侍郎……
还是不对,总之这件事给人带来的震撼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反正庞昱已经呆住了,张开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白玉堂看得有趣,捏了捏他的脸:“这有何稀奇的,咱们不是已经分析出秦夫人身份必不简单吗,她便是辽国公主我都不觉得奇怪。”
“那不一样……”庞昱的声音还恍如梦中,有些飘忽,“难怪冰姬总是斗不过她,秦夫人可是经历过宫斗的女人啊!”
“你关注的就是这个?”白玉堂拧了拧眉,手一痒就改为捏住了庞昱小巧的下巴,目光深邃,“你喜欢那个冰姬?”
“怎么可能!”庞昱立马否认,恨不得把头摇成一个拨浪鼓,“我怕她还来不及呢,和她沾上关系铁定就要倒霉!”
虽然这么说有点过分了,但庞昱是真真切切的这么觉得的,想想他自己,再看看张宏祖、玲珑等人,哪个不是原本过着平凡的生活,最后人生却变得波澜壮阔的?
不过庞昱自己的波澜壮阔倒是和冰姬没多大关系,顶多是中秋节那晚受了点惊,差点被皇帝姐夫责骂而已。
秦夫人被亲兄长接走,真实身份再也不用遮掩,有了兄长的庇护,和她手中的契丹虎符(谁知道先辽帝抽了什么风,居然把虎符交给一个潜伏在敌国的女子),秦夫人并没有成为耶律勿的室友,而是作为与乌不吕同样的辽国使臣,住在了别的行宫。
秦府原就背着叛国的罪名,又没了女主人,一时之间全府上下都乱成了一锅粥。
给秦府签了短工的下人连工钱都不敢要就连夜卷铺盖回家了,签了卖身契的则整日愁眉苦脸,或者央求冰姬放他们走,他们愿意用两倍的钱赎回自己的身契。
可怜的冰姬,父亲的七七还未过,继母摇身一变又成了辽帝妃子,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哪里懂得打理中馈?
还是躲在开封府的玲珑站了出来,她原先就帮着秦夫人处理家务,也大致知道该怎么打理。有她在,秦府上下还算安稳。
冰姬也与玲珑冰释前嫌,两人互相扶持。
她这段时间经历得太多,失去得太多,也成长了不少。
以至于洗清罪名的张宏祖站在她的面前,说他在开封府的那段时间里与玲珑朝夕相处,发现自己的真爱是玲珑,对冰姬只是兄弟之情后,冰姬也只是关在房间里痛哭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咬着牙关继续处理家事。
张宏祖再次向秦府提亲,玲珑暂时还没有答应他,一来这个时间太尴尬,府里光靠两个姑娘,她和冰姬都忙得不可开交。二来冰姬毕竟还爱着张宏祖,玲珑不得不考虑她的感受……
张宏祖表示,没关系,他可以等。
书生最是顽固,他可以十年如一日的等。
有关秦府后来的故事,庞昱没再关注了,此时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辽人身上。
乌不吕和耶律勿不是一路人,秦夫人手中有耶律勿刺杀辽帝的证据,也不待见耶律勿,结果就导致——这兄妹二人都不想救耶律勿。
秦夫人甚至愿意拿出一部分辽国密探的名单,作为交易,让大宋将她和兄长平安回到辽国。
至于耶律勿,她半个字都没提。
当然,若不是乌不吕心急于找回自己的妹妹,只匆匆带了二十人过来,秦夫人也不会舍得拿出这么重要的东西。
最终,赵祯还是同意了这场交易,尽管心里仍有不快,但他明白什么才是更重要的。
而耶律勿虽然遭到软禁,但想要知道一些消息还是不难的,得知前来赎人的辽使并没有把他赎回的意愿,急得双目赤红,几乎要疯。
他不愿在软禁中被人定罪,死的不明不白,所以,他狗急跳墙了。
“我要见冰姬。”
第30章 行刺案23
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守卫的禁军也对耶律勿生出几分同情,就将耶律勿的要求报给了上级,上级再往上报,大概是认为此事没什么问题,上级的上级一挥手就应允了。
冰姬其实压根就不想去见耶律勿,但是形势比人强,秦府如今没了当家主事的人,冰姬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了,得罪禁军的后果她不敢承担,也承担不起。
所以,她就去了。
再度见到耶律勿时,冰姬着实吓了一跳。
虽说她一直不待见耶律勿,但也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的耶律勿高大英挺,带着不可一世的骄傲。可现在呢,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脊背已经有些弯曲了,脸上的胡子好几日不曾打理过,满目颓丧。
“你来了……”耶律勿坐在一张书案前,似乎在写些什么,见冰姬站在门口,不愿走近,便起身将写好的信塞入信封之中,向她走过来。
冰姬冷冷道:“七皇子找民女何事?”
“只是想见一见你。”耶律勿自嘲一笑,“也许你一直都觉得,我想娶你,只是为了报复你。即使我说喜欢你,你也不会信,索性……临死之前,再见你一面,也值得了。”
冰姬皱眉:“你已经见过我了,我该回去了。”
耶律勿眼中闪过受伤的神情:“你就不能与我多说几句话?”
冰姬冷笑道:“你害我家破人亡,又差点害死张兄,我不明白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耶律勿叹气:“你父亲之事,我并非是故意的……”
“是啊,”冰姬拔高语调,显得有几分尖利,“你为了陷害张兄,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惜让他背上杀害我父亲的罪名!你但凡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就不可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毫无人性,更不配说爱情!”
耶律勿却摇了摇头:“你们天朝以孝为先,大辽却并非如此。父子手足,为了权力都可以背叛,强者为尊,除了自己,谁都不能信。”
“所以,哪怕我父亲为你做了那么多事,哪怕他是你所谓的心上人的父亲,你也不会手软?”冰姬面无表情,实在是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了,眼中的恨意不加掩饰,“你别以为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什么都不懂,狼群尚且舐犊情深,更何况是人。不论辽人汉人,都是人,不是野兽。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耶律勿苦笑着看她:“这就是你最令我动心之处,你比一般的女子更聪明,更有魄力……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成为我的王妃。”
冰姬已经懒得和他说话了:“你说这话的时候不觉得亏心吗,除了我和玲珑,你究竟许了几个王妃出去,你封得过来吗?”
耶律勿面不改色,仍是痴迷而深情:“我心里却只有你一个……”
“够了,我要走了。”冰姬觉得在这个地方多待一秒都难受,抬脚就想往外走,反正外头的禁军也没限制她探望的时间。
“等等!”耶律勿连忙拦住她,“冰姬,念在我们相识一场,可否请你帮一个忙?”
“对不起,我不想。”冰姬不看他。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再也不会来纠缠你了!”耶律勿悲伤道,“反正我也没有以后了……”
冰姬皱皱眉,倒不是她对耶律勿生出了同情心,而是既然来了,她不妨看看耶律勿到底想做什么。“你先说是什么事。”
耶律勿将那两封信取出:“这里有两封信。请你分别替我转交给开封府包大人,以及乌不吕将军。给包大人的信中是我这些年来在这里发展的密探,我是诚心悔过的,这也算是我的诚意。给乌不吕的信则是一份悔过书,希望他能带到可汗面前……”
冰姬犹豫着,并没接过那两份信。
耶律勿苦笑道:“你也说过舐犊情深,若我以后只能软禁到死,难道连封信都不能留给家中老父,给他一个念想么?”
“这……”冰姬拿不清楚耶律勿到底想做什么,直觉告诉她这其中可能有蹊跷,但她思来想去也没有发现耶律勿的话里有什么漏洞。
尽管她觉得耶律勿有皇子身份,辽帝未必会舍弃他,但玲珑也分析过,秦夫人似乎不想让耶律勿回到辽国,而辽人在大宋做的这些事一旦曝光,总要给朝廷一个交代,那么耶律勿就是最适合背黑锅的人选——他身份上是皇子,而且又亲自参策划了两场刺杀,用心险恶,不论是陛下还是辽帝,都不会放过他。
见冰姬已经有些动摇,耶律勿言辞更加恳切,眼眶都红了:“冰姬,看在你我相识一场,只有你能帮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