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青天]何以安乐(97)
除了逢年过节比较喜庆的时候会让她们出来助助兴以外,平时这些舞姬都老实待在后院里。
庞昱一想,就猜到助兴不是他爹的本意,这八成是庞迪那小子的主意,想快活一番,奈何他的身份公开不得,只好将就一下那些舞姬。
这么一来,庞昱就更不想去见他了。
无奈他爹发了话,父子二人又这么久没见面,一回来就躲着不见人也不行,更何况在自己家里还躲着人也不是庞昱的风格。
最后他还是去了前厅,甚至脚步都快了两分,跟在后头的庞福一众人差点没跟上。
“爹!”
庞昱走进前厅,先抱了抱仿佛又圆润了一圈的庞太师,然后把屋里的莺莺燕燕都赶了出去,最后才把头转向在场的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
“堂弟好啊,一路上辛苦了,来来来,堂兄我敬你——”没等庞昱开口,这位堂兄就已经端起了酒杯,语气恭维,“谁不知道堂弟现在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啊,贵妃娘娘也赞堂弟年少有为啊!”
提到自己的一双儿女,庞太师与有荣焉,笑眯眯道:“红人什么的不敢当,不过昱儿这些年确实愈发稳重了,哈哈!”
庞昱笑容淡淡,也举起了酒杯,却没有喝,而是放在手里把玩:“说起来,堂兄回京的诏令在哪儿呢,能拿出来让我看看吗?”
这话音一落,庞迪的脸色就倏然变了,连同庞太师都有点面子上挂不住:“昱儿……”
“爹,您先别说话。”庞昱抬手拦了他一下,又对庞迪道,“说吧,你这次回来是想做什么啊?”
庞迪额头上冒出了细汗,他憋了半天,又去看庞太师的脸色,可惜庞昱挡在他面前,他看不到太师的反应,只好强笑着打哈哈:“我……就是太久没回京,想我娘了……”
“你说,还是不说?”庞昱开始转动掌心的酒杯,也不知他是如何运功的,那酒杯在他掌心越转越快,简直跟陀螺似的,看起来美则美矣,却有些吓人。
庞昱小时候是个混世魔王,不光府中的下人三缄其口,就连这些亲戚也是知道的,别看庞迪比庞昱年长七八岁,小时候也不是没被庞昱欺负过,而且人家爹位高权重,被人欺负了还不敢告家长,童年简直就是噩梦。
哪怕庞昱如今长得比画里的西施还好看,庞迪这样的人见了他还是如耗子见了猫一样,肝都在颤抖,根本不敢违抗这个“魔王”。
他盯着庞昱手里的酒杯,仿佛看到的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自己,顿时腿一软,跌坐在地,带着哭音道:“堂、堂弟啊,我知道错了……还不是底下幕僚撺掇的,说狄青杀了何尚书的女儿,这大元帅之位是做到头了,我就寻思寻思,能不能让二叔给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把我这个副元帅给扶正……”
“还扶正,你以为你是后院的姨娘啊?”庞昱差点被他气笑。
庞迪一见到庞昱就彻底蔫了,只好赔笑:“这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吗……”
“你还知道你是被猪油蒙了心,总算还不笨。”庞昱没好气道,“明天你就收拾东西回去,你手底下那几个不老实的幕僚也趁早查一查,他们究竟是草包,还是被西夏人给收买了。”
“收、收买?!”庞迪的脸色更白了,“不可能吧……”
“狄青是什么时候出事的,怎么边疆的消息传得就这么快?你们行军打仗时要是消息也能有这么灵通,还用得着死守燕云十六州?”庞昱冷冷道。
庞迪咽了咽口水,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却起了好几下没起得来,腿还是软的,脑门上的汗湿就跟刚洗完头似的。
越想越是后怕,庞迪宛如惊弓之鸟,差点没扑上去抱庞昱的大腿了:“堂弟啊,那你说……我、我该怎么办?”
“先回平西军去,把你手底下的细作都揪出来,这边我爹会帮你留意有没有揭穿你未接诏令就跑回京的弹劾,你就老老实实在军中待着,边境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送信回来,直到狄青回去为止。”庞昱道。
“狄青……还能回来?”庞迪还抱着顶头上司不在了他就能取而代之的奢望。
“就算他不回来,这个平西军元帅也轮不到你。”庞昱叹气道,“光是我站你面前就被吓成这副样子了,要是西夏人攻过来,你还不知道怂成什么样呢!”
“那可不一定……”庞迪小声嘟囔。
“嗯?”庞昱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没什么……”庞迪冷不防又被吓了一跳,真是人不可貌相,堂弟越张越好看,可这性子也越来越可怕了,那一眼的杀气像是见过血的!
庞昱不知道庞迪心里在想什么,也没兴趣了解,把庞迪从宴席送回房后,他又把他爹堵在书房里。
父子二人,一个冷眼相对,一个略有心虚。
第130章 太平年4
“说吧,怎么回事?”庞昱盯着他爹道。
庞太师左瞟右瞟, 就是不太敢看他儿子, 干咳道:“昱儿, 要不要先去看看琪儿, 他现在会喊爹了……”
“琪儿我待会去看, 现在, 咱们还是谈谈正事吧。”庞昱摆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庞太师彻底没办法了, 干咳一声道:“咳,爹这不是想着……咱们庞家在军中没几个人, 可以趁机让庞迪把位置挪高一点,日后在朝堂上说话的份量也更足一些嘛。”
“然后我姐夫就该猜忌你了。”庞昱长叹一声, 纠正道, “不对,陛下已经猜忌过庞家了,你忘了高丽‘公主’的挑拨离间了吗?”
“这……”
“虽说后来此事不了了之, 却不代表这事在陛下心里就过去了, 要不然你以为你儿子我愿意千里迢迢跑去端了襄阳王的老窝吗?还有南下大理国, 我可是差点就被西夏泼的脏水给冤死了!”庞昱忿忿道。
庞太师听后立刻惊慌地站起来围着宝贝儿子上下打量:“昱儿, 你没事吧?你可别吓爹爹啊,早知道外头这么多危险,爹打死也不会让你离京啊!”
庞昱嫌弃地推开他爹:“爹, 我都回来了你再说这些是不是晚了点?还有,不要岔开话题,别以为我就看不出来您的那点小九九, 当真是为了朝堂上的权势,还是为了和包大人争一口气,嗯?”
庞太师几番动唇,想反驳,却又无从反驳,最后只好哼哼道:“凭什么文官和他穿一条裤子,武官也和他交好,这包黑子何德何能,陛下还一点儿都不猜忌他?”
庞昱无语地看着他爹,幼稚不幼稚啊,就为了包大人人缘比他好,就敢冒险收留庞迪,明知可能被人当枪使,还打算在背后推一把?
庞太师自知理亏,捏着几层肉的下巴,瓮声瓮气:“其实咱们也没在军中安插人手,不过就一个庞迪,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吧?”
“我看不好说。”庞昱摇摇头,“爹,你当狄青真的会失手杀了新婚妻子吗,不过是西夏人做的一个局罢了,陛下也未必不是不知道,只是苦于没有证据,面对痛失爱女的何尚书也无法交代而已。否则他为何不让刑部来查这案子,而是交给了开封府?”
给刑部查的话,何烈还不把狄青生吃了啊?
这说明陛下本来就有保下狄青的意思在里头,不管他到底杀没杀人,赵祯都不想轻易放弃这个将才。
虽说赵祯是个偏于守成的皇帝,可不代表他就没有野心,狄青能守住西北,甚至有开疆拓土的实力,他又是狄娘娘的亲弟弟,与赵祯也有一层亲戚关系,能保还是要保下来的。
庞昱顺势又和他爹说了他在襄阳与大理的所见所闻,尤其是面具人与西夏的行事作风,再联想到如今的狄青案,一样是死无对证,表面的证据看似充分并都指向想要栽赃的人,这阴刀子捅人的手段不就是面具人的拿手好戏吗?
庞太师的脸色骤然一变:“昱儿,你说……如今西北军没了狄青,又没了庞迪,会不会……”
“大战在即?”庞昱替他说完剩下的话,“会,而且时间必然就在最近,朝廷若是此时募兵召集将士前去支援,也来不及了。”
“当务之急,是让庞迪尽快回去。”庞太师一屁股砸在梨花木椅上,连地板都抖了抖。太师脸色颓然,提笔书写,边写边道:“我这就跟包黑子通个气,庞迪回京一事估计也瞒不了多久,若背后真有西夏人的手笔,他们绝不会只满足于调虎离山,必定会将此事大做文章,搞不好连我们老庞家也要伤筋动骨。”
越想,庞太师就越是心头愤恨。
该死的西夏人!还有庞迪那个傻蛋!要不是有昱儿在,他怕是被人坑了还不自知呢!
唉,他终究是老了,很多事情看不清了……
庞太师一面心酸,一面却下笔不辍,洋洋洒洒写了几张纸,才收进信封里,交给心腹,让他务必连夜送去开封府。
至于包黑子是不是已经睡下,会不会打扰人家……谁管他!
自然,本来在厢房睡得就不踏实的庞迪也被人连夜喊起,下人们火速替他收拾好包袱,连天亮都等不及,就打包将人悄悄送出京城了。
这些事情,白玉堂都暂时还不知道,他此时正为另一件突然发生的事而感到头疼。
“是展某看顾不周。”展昭的脸上难得有些自责,“本以为公主已经回到宫里,一问之下她竟然从我们分别起就下落不明,都是我太大意了。”
白玉堂无奈道:“梅娘就是那样的性子,谁也不知道宫门口就在眼前,她怎么还有办法失踪,此事展兄也不必太过介怀,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找到。”
“我已经与城门守卫打过招呼,若是见到可疑之人,他们会及时通知我。”展昭皱着眉道。
“那我便去坊市找找,说不准她是被坊市的新鲜玩意吸引住了,忘了回宫的时辰。”白玉堂道。
展昭苦笑:“那就多谢白兄了,丢了公主,若是太后和陛下问责下来,只怕展某这身官服也不保了,届时开封府与包大人还请白兄多多担待。”
白玉堂斜眼看他:“想太多了,就算你的官职被撸了,我也不会进开封府做官的。”
有事时喊白兄,没事时叫白老弟,当他和展昭打交道这么多年,不知道眼前这只猫肚皮和包大人的脸一样黑吗?
展昭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咳,就算挂个一官半职的,也对白兄的生意没有影响嘛,再说如今小侯爷也与开封府关系不浅,为开封府查案,身边却没有一个开封府的人,有时也不方便吧?”
言尽于此,展昭暗暗松了口气,他可是把公孙先生让他背的话都说了,至于白玉堂愿不愿意听,就与他无关了。
其实就展昭所想,不管是白玉堂还是其余五鼠,他们迟早也是要封官的,不说远的,就说襄阳城一战,五鼠立下的功劳举重若轻,却至今还未得到封赏,本就不合理。
陛下肯定是会对他们封赏的,恐怕还在犹豫如何嘉奖他们。金银珠宝纵然好用,可赵祯只怕不单单想用钱财来打发他们,如今大宋重文轻武,周边几国虎视眈眈,韩琦年纪毕竟大了,仅剩一个狄青如今还官司缠身,这些江湖中人只要心中有股热气,就足以为朝廷所用,守住边疆也不在话下。
展昭自己当初不也是这么被招进来了么?
若能让这些江湖中人把精力放到驱逐鞑虏,而非拘泥于江湖情仇上,岂不是件好事?
当然,若是直接用家国大义来说服白玉堂,只怕白玉堂还是不会动心,但要是话里捎带上安乐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