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青天]何以安乐(55)
庞昱脸色上一热,没好气道:“你都知道他是少侠了,还问个什么?”
“哎呀,莫不是咱们家昱儿害羞了吧?”庞妃像是瞧什么稀罕物事般盯着他乐呵呵地看。
庞昱惯来给人的印象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当着皇帝姐夫的面也不见得会有这般羞涩的情态,真让庞妃看了个稀奇,连声笑道:“都说这人哪,有了心上人这性子就要变,没想到咱们昱儿也变得快叫人不认识啦!”
庞昱瞪了一眼他姐,脸上薄红依然未退,又气又羞,眼睛瞪得圆圆的。
“我们可是有要事在身的,闲话休提,闲话休提!”庞昱绷着脸,还特地将“闲话”的音咬重了。
庞妃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望着白玉堂的眼神也很和善:“早就知道你们为何而来了,既是不愿听我唠叨,那就坐下听人讲古吧。”
很快,就有一名两鬓斑白的宫女进来。
“奴婢卫珠,见过娘娘、侯爷。”那宫女规矩行得一丝不错,完全可以拿出来当范本了。
“卫司赞请起。”庞妃在外人面前又恢复了雍容高贵的姿态,脸上的笑意也收敛几分,“本宫希望你能将此前提起的那些故事,再说一遍。”
卫珠点点头,严肃的面容上多了一分微笑:“愿为娘娘效劳。”
于是她用那略显轻柔的嗓音,说起了当年的事。
三十年前,卫珠还只是一个小宫女,因她规矩学得好,很快就被上头挑中,送去伺候公主,又因年纪与两位公主相仿,性情也对公主的脾性,没多久又从二等宫女提拔为一等宫女,能够贴身伺候公主。
那时,由于淑宁、淑静两位公主一胎双生,先帝也觉得稀罕,就将两位公主放在一个宫里教养,两位公主同吃同住,感情很好。
可也因为长年都在一块,两位公主又生得一般模样,就连先帝与她们的母妃有时都会认错她们。
她们年幼贪玩时也经常模仿对方,故意叫人认不出来,并以此为乐。
不过,与她们朝夕相处好几年的宫女卫珠,却很少会错认她们。
“若是你们与两位公主相处这么久,必然也会觉得她们有很多的地方都不一样……”卫珠回忆道,“淑宁公主的眉毛比淑静公主的要粗一些,淑静公主的脸盘比淑宁公主的要小一点;淑宁公主的唇珠饱满一点,而淑静公主只有笑得特别开怀时,才会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回忆往昔,卫珠的脸上满满都是怀念。
庞妃道:“当初嫁给高丽太子的,确是淑宁长公主吗?”
卫珠习惯将两位公主称为公主,而庞妃却是站在后辈的立场上,言辞间绝不会忘记将她们称为长公主——但凡新帝登基,前朝的公主都会加个“长”字,以示尊敬,也方便与后面新帝所出的公主区分开来。
被问到当年秘辛,卫珠只是苦笑一下,却没有隐瞒:“当初在京城与高丽太子成婚的,确实是淑宁公主。只是……淑宁公主在生下小太子之后,身子便一直不大好。”
“可她不是生下小太子没多久,就跟当年的高丽太子回了高丽吗,她如何能忍受如此长途跋涉……”庞昱突然“啊”了一声,满脸震惊,“难道说……”
“不错,正如侯爷所想。”卫珠长叹一声,“淑宁公主身子愈发不好,肩上却仍有沟通高丽的重任。先帝在位时,朝中局势不稳,内忧外患,淑宁公主是稳定高丽的一枚重要的棋子,所以……”
所以,先帝就让淑宁的孪生妹妹代替她远赴高丽。
淑宁产后体虚,加上对妹妹的愧疚之情,才会一病不起,郁郁而终,没多久便香消玉殒。
此事仅有先帝、太妃与卫珠知道,前二者已经驾鹤西去,如今仅剩卫珠一个。
幸而卫珠机敏,当年李太后与刘太后为谁先生下太子互相争斗,在后宫一片腥风血雨之际仍能保住自身,又低调谨慎,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人注意到她。
听完这段故事,庞昱惊讶地看着他姐:“你是从哪儿把她挖出来的?”
以卫珠的谨慎,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除非她主动暴露自己,旁人是绝不可能将她找出来的。
庞妃勾唇一笑:“你猜?”
卫珠垂着手,也跟着笑,但主子不发话,她也不能多说。
唯有白玉堂瞧出了端倪:“方才听娘娘的称呼,卫姑姑如今已经司赞,能在后宫二十四司占有一席之地,还与礼仪起居有关,这个位置不可谓不重要,只怕娘娘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留意到她了。”
庞妃点点头:“不错,白少侠确实比昱儿聪明多了,今后有你看顾他,我这个当姐姐的也不必操心了。”
白玉堂很受用地收下了姐姐的赞美:“我的人,自然多看顾些。”
庞妃差点没忍住,连忙遣走了卫珠,才敢放声大笑:“哎哟,当着我的面儿都敢说这么直白的情话,回头叫爹爹听见还得了!你俩在他老人家面前可要记得收敛一点,可别把他吓着了!”
第75章 局中局12
庞、白两人从宫里得到的消息不得不说很是重要, 卫珠也尽其所能,将所知道的细节事无巨细地相告, 帮了他们很大的忙。
也不知庞妃是如何从犄角旮旯里发现她的, 又是如何说服卫珠的, 能让一个心如死水的人心甘情愿地跟随自己,并且这人还是个宫中老人, 心性手段无一不佳,也实在是不简单。
坐在出宫的马车里, 庞昱用胳膊肘捅了捅白玉堂:“你说, 我姐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 故意道:“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差点就没把“你姐厉害跟你没关系”这句话说出来了。
“哎!你怎么这么不会聊天啊!”庞昱皱着脸,闷声道, “这种时候你难道不该说,姐姐这般厉害,做弟弟的也不枉多让吗?”
白玉堂看着他:“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夸自己的。”
庞昱干咳一声:“你不明白,从小到大,我都拿她当榜样。我姐除了身为女儿身之外,其余样样都不比男子差, 所以我努力追赶她的脚步,可惜……”
可惜他没学到几分庞妃的谋略手段, 反而成了京中有名的纨绔,家长们口中不学无术的反面教材。
哪怕就是现在,自从陈州赈灾回来后, 庞昱也为朝廷颇做了几件不小的事,也没能扭转深入人心的不良形象。庞太师还曾抱怨过京中的冰人见了庞家的下人就退避三舍,再三推脱,宁可跟钱过不去,都不肯接这个烫手山芋。
不过如今庞太师也想开许多了,反正他已经抱上大胖孙子了,儿子成不成家、愿不愿意成家也已经不再重要,何况除了那些家世比较好的大家闺秀之外,以庞昱的身份,他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那就更不必着急了。
庞太师想得很美好,可惜庞昱看上的“美人”寻常人还真挺难消受的。
庞昱发表了一通感慨后,就不再去纠结姐弟之间的差距,转而问道:“听卫珠说,当年淑宁长公主生产之时情况颇为复杂,连她都是第二天才被允许进入产房的,也不清楚小太子身上有什么特殊的胎记。如今有两个王昆,我们只能靠你四哥的火眼金睛来破案了,四哥究竟什么时候会到京城?”
白玉堂觉得那声自来熟的“四哥”听起来很顺耳,不由一笑:“就快了,四哥他必然能在朴将军的死因查明之前赶过来。”
“真的?那可再好不过了!”庞昱终于有个了眉眼舒展的笑容,虽说卫珠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可就连她都对高丽太子没什么了解,到底还是挺让人在意的。
“我还从未见过你谈起旁人时会这么高兴。”白玉堂挑了挑眉道。
“可能是因为我对四哥仰慕已久?”庞昱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懂得机关阵法,又是易容大师,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期待?
白玉堂长叹一声:“可我有时候真不想看见别人在我面前分去了你的心神,难道是我长得还不够好看?”
“咳、咳咳咳……”庞昱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着,要不是他确定身边的人就是白玉堂,还以为这是什么人易容成他的样子跑出来了呢,原来白玉堂也会说这种话?!
庞昱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其实……我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
要不然庞昱也不会纠结那么久的“蓝颜祸水”了,连打定主意不再流连美色的人,偏偏在一个人身上破了功,这还不足以说明此人的魅力所在?
白玉堂莞尔道:“我知道,方才不过是逗你一逗罢了。”
“逗我很好玩?”庞昱拉着脸,看起来有一点不高兴。
“嗯,好玩。”没想到白玉堂居然真的点头了。
庞昱瞪圆了眼睛:“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白玉堂!说,你喜欢我,难不成是因为逗我好玩?”
白玉堂少见地犹豫了。
庞昱目瞪口呆:“……我突然觉得咱俩还没正式在一起就要玩完了。”
白玉堂见他那副忧心忡忡的表情,终于憋不住破了功,长臂一揽把人圈进怀里,在那光滑的面颊上偷了一吻:“放心好了,我决计舍不得和你分开的。”
所以绝不可能出现“玩完了”这样的事。
一路笑笑闹闹,两人又回到了庞府,先去看了一会小庞琪,才又去了高丽使团所在的行馆。
就在他们到了行馆没多久,就听说谋害了朴将军已经抓到了。
两人面面相觑,这人抓得也太快了吧?分明昨日调查了一天都没有什么进展,怎么今天案情就水落石出了?
庞昱和白玉堂很快找到了公孙策,此时公孙先生正皱着眉喝茶,一点都没有破了案的轻松感。
“凶手真的抓到了?”庞昱连忙问。
“抓是抓到了,但不知是不是凶手。”公孙先生叹了口气,“你们跟我来吧。”
行馆是没有监牢之类的地方的,要关押什么人只能清空一个客房或者耳房出来,此时的崔尚宫就被关在一间耳房里,门口有两人把守,房间里还有两人,是为了防止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怎么会是她?”就在昨天,庞昱还觉得柳医官比较可疑呢,只不过他整夜都和公主待在一块,嫌疑已经被洗刷了。
白玉堂倒是摸了摸下巴,不算很意外:“昨天见她扶了一下高丽公主,那身手倒是像有一点武功的,我还想看她能隐瞒到什么时候呢,没想到这么快……”
“你早就知道?!”庞昱回头看了一眼,不满道,“那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啊?”
“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会不会武功,总归都伤不了你,我又何必跟你说一个不相干的人?”白玉堂耸了耸肩,颇有几分事不关己的味道。
“那怎么能是不重要的事呢,没准你说出来,公孙先生就能早点抓到人了……”
庞昱叹气,他深刻体会到,白玉堂这性子还真不适合当捕快,哪个捕快不是发现了一点线索就及时上报的,像白玉堂这样因为不在意就没有提起的人还真是凤毛麟角。
白玉堂看了眼公孙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何况,她是不是凶手还不好说呢。”
庞昱反应不慢,立即压低了嗓音问:“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隐情?”
公孙先生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他只是示意二人进屋:“先听听她怎么说吧。”
崔尚宫正在屋内读一本佛经,见三人进来,有条不紊地收拾了东西,按着规矩给三人行了个礼:“见过三位大人,不知你们前来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