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17)
男人腰腹的肌肉线条坦露无疑,黑色的贴身衣物边缘像是一条明晰的界限,收束沈渝修的欲/望。
金属随着他的一抛,砸在地面上,发出叮当清脆的声响。浴室的温度即刻被催得更高,极具攻击性的荷尔蒙快速占据了四周的空间。
沈渝修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小半步,眨眨眼睛,没开口说话。
裴序眼底漆黑,冷淡地用几根修长手指缓慢地挑开黑色工装裤的扣子,看见沈渝修半偏着的脸的神态变化,嘴角掺杂一丝微妙嘲弄地一提,忽然不再动作,伸出手道,“给我。”
沈渝修隐隐觉得裴序不太对劲,又不肯落人下风,故作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把淋浴喷头交给他,转身带上门出去了。
关门时,衣物掉落的声音与水声一齐响起,沈渝修无法自控地又被吸引,握着铜质把手的手不由得轻轻晃了一下。
好在医生来得很快,让他转移了注意力。沈渝修和安保确认过,打开门等医生上来时,裴序已经冲完一个澡,穿好了沈渝修刚刚丢在浴室内的一套休闲装。
他的身量和沈渝修差不多,衣服还算合身,浅色系冲淡了裸露在外的那些伤痕造成的阴郁,看着像个大学校园里随处可见的简单男孩。
但沈渝修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裴序这张脸,放哪儿应该都是少见的。
-
杨医生进门后不敢怠慢,换了鞋就开始替裴序处理伤口。
沈渝修坐在另一张宽大的单人沙发里,看他给裴序的新伤消炎。这点疼痛对裴序而言不值得皱眉,也没有依赖旁人的必要,沈渝修望着他那张微微抿紧的薄唇,感觉到他此刻好像并不是为了自己的伤坐在这里。
雨仍然未停,远处天空飘满大朵的暗色积云。客厅落地窗的窗帘只拉到一半,沈渝修望向室外,看见了悬浮于城市空中的裴序和一盏暖黄落地灯的倒影。
兜里的手机又突兀地发出嗡嗡的震动声,打破了房间内的安静气氛。沈渝修以为是沈耀辉打来的,眯起眼睛摸出一看,来电人并不是父亲,而是谢骏。
沈渝修此刻不是很想接这个电话,但清楚谢骏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恐怕很难撒手,总要给他一句话,便划开接听了。
“沈哥!”谢骏的声音透出几分焦灼,“我刚听蒋哥说你答应……”
“嗯。”沈渝修打断道,“我去跟我爸说。”
“那就好。”谢骏松了一口气,赔笑道,“昨天没敢打扰你来着……今天是怕再进去我家那大哥和老爷子就知道了……”
“不想让人逮住把柄你以后就收敛点儿。”沈渝修不客气道,“赔钱了吗?”
“啊?赔钱?”谢骏在那头嘟囔,“手底下那两人就得不少安抚费了……最主要——沈哥,赔点钱无所谓,我是怕说起来又脱不了关系……”
沈渝修想了想,认为实在不太地道,“人都那样了,不赔钱家属能善罢甘休?”
“哥,这你放心。那警察家没什么人了,那女孩的……有人处理。”谢骏含糊其辞地说,“事后我叫个人给警方那边送点安慰金。”
雨声渐疏,沈渝修从玻璃窗映出的倒影中看见裴序也在注视他,表情无波无澜,有种近似窗外天空的压抑与冰冷。他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回答谢骏的语速也变慢了,“多给点。”
“知道了哥。”谢骏试探道,“我就是想问问沈叔最近有空吗?这事儿解决完我再去看看他老人家。”
“行了,省省力气去给你自己擦屁股吧。”沈渝修说,“下次再被女人坑了可没人捞你。”
“不会有下次了。”谢骏提起这个就一肚子火,“那贱人等着坐牢吧。”
总之也不算冤枉人,沈渝修懒得过问,嘱咐谢骏这几天等他电话就挂断了。
医生很快结束,留下若干外涂内服的药,利索地收拾东西告辞。沈渝修客气地送了送,关门后边打量低垂下头的人边走到他身前,伸手摸着小臂上的一片淤青,问了小半个晚上还没来得及问的问题,“听说你欠了十万?”
裴序半抬起头,向后仰靠着沙发,整颗心似乎正专注于别的事,因烟瘾发作而轻捻着手指,“嗯。”
他回答完,作势要起身离开,像是决心遵守那天在酒店的约定一样不多纠缠。
沈渝修看着他刚刚洗过,还略有蓬松的头发,完全不是出自怜悯地说了一句,“我替你还。”
他搭着裴序的肩胛,手上轻微用力,脸贴近了一些,直视裴序含着微妙意味的眼睛,低声说,“算借你的?不收利息。”
说完之后,室内静了一小段时间,以致于沈渝修感觉自己不像在给裴序什么东西,反倒像在和他索取。
但裴序连肩膀的皮肤也并不温暖,正汲取着沈渝修的体温。
难得发一次善心,没得到任何回应,沈渝修不悦道,“你连高利贷的钱都敢拿,不敢拿我的?”
他说着,手又慢慢移到裴序的衣服领口,指尖擦过男人喉结那一小块皮肤,“嗯?”
裴序看了他许久,眼中幽深,就在沈渝修有点心灰意冷预备退开时,抬手按了他的腰一把,听不出任何积极情绪地说,“好。”
第15章 风暴过后
这场雨直至次日清晨方停。
雨声淅沥,令裴序一整晚都在做很不美好的梦。他的脸色灰暗,人站到住院部一楼的大厅时,更像病人而非前来探视的家属。
医院的绿植种得很好,住院部内随处摆着盆景,门外花坛里不知名的淡黄色小花随风摇曳。裴序看着满眼绿色和来来往往的人手里或拎或抱的东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应当给裴荔和耿征明带些什么,譬如一束花。
“裴序!”陈进出了电梯,声音不大地叫了一声,招手示意,“你可算来了。”他边说边快步走过来,“真要被你小子吓死,一个电话就把两个人都交给我。就他妈的打钱,面也不露。你妹妹问了快几百遍你人去哪儿,我他妈……”
电梯附近聚集着几位等候的人,陈进四下看看,不太好意思挠挠头,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收了回来,“这半个月上哪儿去了?怎么又搞成这样。”
裴序笑笑,忽略有关自己的话题,“这些天麻烦你。”
“嗨,也不能都谢我。”陈进说着,踏出电梯,冲刚带上一间病房房门的女人小声打招呼,“秋姐!裴序来了。”
站在空荡走廊中央的许绵秋一头卷发松松绑起,下巴尖尖,素面朝天,眼下有浅淡乌青,穿着一件裴序见过的、干家务时常穿的卡通T恤,发白的下摆收了一半在半旧的牛仔裤里。碍于手里的塑料盆和毛巾,她只是抬抬脸,打了个哈欠道,“来了。”
“她睡着了。”许绵秋往病房努努嘴,而后将东西拿去洗手间淘洗了一遍,回来悄悄打开房门,放到床下。
这间病房还有另外两个病人,蓝色的隔帘全部拉开,静静悬挂着。裴序几乎没发出声音,跟在许绵秋身后,小心走到床边看了眼躺在最里侧的裴荔。
裴荔头上缠着纱布,蜷缩着,半张脸都藏在一床棉被后,一只手臂反屈挡住身体,露出一小截手指紧握被褥边缘。
或许她梦中仍在躲避,比小时候挨了裴曼的打哭着入睡的样子更可怜。裴序很想像以前那样摸摸妹妹的额头或头发,但不想惊醒她,最终便作罢了。
见他们退出来,陈进将带来的一些生活物品放下,说要去医院外打包清淡流食,让裴序和许绵秋在这儿等他买早餐。
三人一起下楼,陈进脚步飞快地转出医院大门。许绵秋眯着眼睛看他消失在路口的背影,伸了个懒腰,点起烟,摇了两下烟盒问,“在里面快憋死了,你要吗?”
裴序昨天就在犯烟瘾,拿了一根,借着她的火点燃了,“你一直在这儿?”
“不然呢?警察叔叔那边是没问题。”许绵秋半闭着眼睛,和他在住院部附近的空地兜圈,“可你妹妹一个小姑娘,你指望陈进那个大男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