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竹马是渣攻(156)
叶瑾低头搅动汤盅里的花胶虫草:“看见了,他和Lucas。”
她没有抬眸,也就没有看到叶开一瞬间沉默的惊诧。然而叶开也终究只是怔了一瞬,很快便恢复平静。
瞿嘉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想了想,并不打算把叶开的感情拿出来讨论。她知道姐弟俩关系微妙,从两年前起就不冷不淡得让她看了闹心。
大十六岁的姐弟关系并不能以常规情况去揣摩。
从叶开小时候起,叶瑾就承担了太多超过姐姐的职责,也就难免倾注了更为深重的感情,甚至超过了姐弟平行的界限。一个是责任心控制欲过盛,一个又在创伤中还未走出应激的尾声,陈又涵是一切的源头也是绝对的禁区,瞿嘉觉得这个时候如果再让叶瑾搅合进这件事,叶开可能会更极端。
想到这里,一切食物都味同嚼蜡,她放下筷子,叹了声气。
叶瑾擦了擦嘴,放下餐巾挽着瞿嘉的胳膊撒娇:“妈咪,多叹一口气就多一根白头发,快笑一个补回去。”
瞿嘉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怎么笑?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
“我就算了,小开怎么啦?”
瞿嘉欲言又止,看了眼叶开。叶开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我准备和Lucas分手。”
叶瑾有点搞不清状况。她看了看叶开,又看了眼扶着太阳穴的瞿嘉,打圆场:“什么呀,我还以为小开期末挂科延毕——谈恋爱嘛,有分有合很正常。不过……”她当着瞿嘉的面问叶开:“为什么突然想和Lucas分手?”
叶开觉得这局面很有意思。他玩味的眼神与叶瑾交锋两秒,轻飘飘地说:“厌了。”
说罢起身离席。
瞿嘉与叶瑾对视一眼,眼神无辜无奈,好像在说“你看,我能有什么办法?”
叶瑾再次低声确认了一次:“妈咪,小开为什么要和Lucas分手?”
瞿嘉咬了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撒了个谎:“不知道。”
然而她这么回答的时候,却微妙地察觉到叶瑾松了口气。可能是错觉。她的眼神不动声色地透过老花镜片打量叶瑾,然而对方已经重新喝起了汤,一口一口,形容平静。
还剩几天开学,积极的已经先回了学校,叶开还在紧赶慢赶暑期实习报告。他昨天在陈又涵那里近乎冷酷地拒绝了留宿的请求,回家来整理资料到了后半夜。吃过晚饭散了会步,书房灯亮起,他重新坐会书桌前打开文档。字符敲下三行,屏幕前倒映出阴影。
他没有回头,停留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住,继而毫无情绪地问:“有事?”
“妈咪不知道你和陈又涵的事?”
叶开一勾唇角:“你说呢?”
叶瑾不见外,在小沙发上坐下。很多年前也是这样,她坐在沙发上,叶开在写作业,她确认了他的心意,也下定了自己的决心。从此陌路。
叶开重新开始构思自己极度官方、公式化的报告,同时冷冷地说:“你可以去跟她说——反正你很擅长,不是吗?”
他说完这句话,书房里一时间没了声音,只有敲击键盘声行云流水、正常到近乎冷漠得继续推进。
叶瑾忽然意识到,从她走进房间的那一刻起,叶开一直没有回头看过她。
她的指腹停留在白色A4纸的边缘,因为思索而无意识地缓缓摩挲,倏尔一顿,指上用了力道,几乎把纸压弯。边缘被手指捏紧捏皱了,一个呼吸后,力道松了——裹在睡袍里的纤长双腿随即重新站起,叶瑾无声地走到叶开身后,将手上那沓纸扔至叶开眼前。
白纸在键盘上散落开,覆盖住叶开那双有着纤长五指的手。
白纸黑字,条列分明,钢笔签名力透纸背,红色印章印记清晰。
叶开一颗心重重地一提,又随即回落。
他平静,却不甚意外,只是淡漠地问:“这是什么?”
叶瑾的声音清脆而充满冷感,“合同——两年前,陈又涵亲自签名把你卖掉的合同。”
第101章
二楼的黑胶唱片流淌出歌声, 随着夜色暧昧地漂浮至三楼书房的窗口,从未闭拢的窗户中飘了进来。
玻璃窗落下,歌声和夜风一并消失, 只留下室内沉默的对峙。
是叶开起身关了窗户。
做完这一动作后,他的目光才落回那一叠凌乱的纸上。伸出手想拿起的瞬间,纸面又被另一只手抢先压住。
叶开抬眸:“你什么意思?”
叶瑾在桌面上坐下, 赤脚搭起二郎腿。因为姿势的缘故, 睡袍襟门从中滑落, 露出交叠着的白净长腿。她拢了拢头发,从书桌上抄起烟盒。白色的盒子,大卫杜夫。
“介意吗?”
没等叶开回答,她自动捡起桌子上的打火机, 低头点烟。卸了妆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苍白,唯有抿着烟嘴的唇瓣有着淡淡的血色。
叶开拉开椅子重新坐下,一手搭着椅背,另一手在桌面上漫不经心地轻点,等着叶瑾说第一句话。
“你呀,真是没出息。”叶瑾吁出第一口烟, 目光落在指间的白色烟管上, 笑了笑:“大卫杜夫有好什么好抽的?亏你长情了这么些年。”
叶开没说话。
叶瑾不以为意,娴熟地掸掉烟灰后继续说:“不过我也算是可以理解, 人生中的第一次总归是让人难以忘怀。第一瓶喝的酒, 第一口吃到的荔枝,第一个喜欢的人,第一次性幻想的对象,初恋——”她垂眸瞥了叶开一眼,看到叶开对她勾了勾唇:“说得很好。”
“陈又涵先来找你的?”
“反了。”
“我不信。”叶瑾往后半倾上身, 纤细的手掌撑住桌面,一头长发随着仰头的动作从肩头落下。她看着天花板,淡淡的语气里有回忆的味道:“以你的个性,陈又涵跟你说了那些话,你不可能还对他存有幻想。Lucas不就是你的备胎吗?考核了两年,我都以为你准备重新开始了。”
“Lucas你倒是不反对。”叶开讽刺了一句。
“你不闹着出柜,一切好说。”叶瑾低头看着他,目光温柔了下去:“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大了?其实还是很好猜。你对一段感情什么状态,多少投入,抱有什么预期,真的很好看透。我一直说得很清楚,你出柜,爷爷受不了——或许他可能受得了,但我不能拿他的命去赌。”
房间里白雾缭绕,很快就弥漫了满室的烟草味。叶开觉得喉咙干痒,抓紧了打火机。
“扪心自问,如果你和Lucas顺利交往了,你准备和爷爷出柜吗?”叶瑾慵懒而锋利地盯着叶开的面容,“或者,你打算过多久才和爷爷出柜呢?还是一直瞒着,直到东窗事发的那天再说?”
叶开低头抿了口烟,继而把手搭在了桌面上。从叶瑾的角度看,他这个姿势封闭而抗拒。
“你回答不了。可是如果换成你的又涵哥哥,答案就很明显,对吗?”燃到底的烟头在干净的烟灰缸里捻灭,“你可以为了陈又涵不顾一切,他在你心里超过一切,你可以用所有东西去赌,不管是妈咪还是爷爷,你不考虑他们能不能接受你们离经叛道的爱情,只想逼他们承认祝福,然后你就可以安心地、再也没有负担地和陈又涵手牵手走在太阳底下。那爷爷呢?爸爸妈妈呢?叶家呢?你从小都很乖,是我们都小看了你,原来你一任性起来,就要把整个家都毁掉。”
叶瑾笑了笑:“我只是你姐姐,在你生命里排末尾没有什么好说的,爷爷什么分量,不用我问你心里也有答案。今天我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个,你愿意和陈又涵一直躲着不公开,一直到爷爷去世,你愿意吗?你可以吗?第二个,如果你和陈又涵公开出柜,爷爷中风脑梗被你气倒下,你和陈又涵承受得了这个结果吗?你可以背负着这种罪恶和愧疚和他相爱一辈子一直到死吗?你——可以吗?”
叶开闭上眼睛,薄而苍白的眼皮底下,被阖上的眼珠轻颤。
叶瑾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拨弄了下他细软的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