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灯新湾(32)
“辛宛自杀过,这个你应该知道。当时李圆跳楼自杀后,辛宛紧跟着也试着自杀了,不过应该被及时救回来了,事情没有发酵。”沈游低头在笔记本上做了个标记,“他当时还提到一个画面,是他趴在床板上写字,应该是在求救,这个你也可以去警局查一下写了什么。”
宋珩沉默了下,“写了我的名字和手机号码。”
“你的?”沈游错愕地看向他,出乎意料,这让他有点想笑,“所以他是在向你求救?——挺有意思的,当时不是已经分手了吗?”他这才反应过来,“那你把他带回家,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契机。”
宋珩回答得简略:“对。”
沈游也无话可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忽然说:“做深度催眠的时候,一般都会对被催眠者做一个评估,我当时评估错了,以为他对往事的记忆并不算深刻。其实现在看看,他是处在一种‘遗忘’与‘想起’的临界点。”
他看向宋珩,停了手部动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外边是阴天,风刮在窗户玻璃上发出声响,可以感受到温度。
宋珩收回目光。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无需多言,沈游又问:“那……等他恢复记忆,你打算怎么办?”
“把他送走,如果他需要的话,或许会借给他钱,让他继续上大学。”
沈游:“就这样?”
“就这样,”宋珩笑了下,“不然呢?”
沈游欲言又止,他低头捏着笔身,想起辛宛在医院时的模样——脆弱、苍白,但提起宋珩时,眼睛又是明亮干净的,像有光。他知道接下来的话他不应该说,但还是按捺不住,沈游清了清嗓子,开玩笑的口调:“给你说个秘密。辛宛最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在追求。”
宋珩眼神微动,但并没有太大反应:“嗯。”
“你都不问问是谁吗?”
“不太感兴趣。”
话语就在唇边,吐露也不是,咽下也不是,沈游叹了口气。宋珩看了眼表,他时间安排得很紧,下午三点需要离开,刚要开口,就听见沈游问:“宋珩,你真的没有想过和辛宛复合吗?”
这个问题让宋珩顿了下,右手食指轻敲了下桌面,沈游知道这是他焦虑时的微动作,他拢住了手,“说实话吗?想过。”
沈游忍不住开口:“那你为什么……”
“不想重复那段经历,”宋珩拿过了一边的眼镜戴上,镜片有没擦干净的地方,灰白朦胧地遮住视线,“与其再来一次,不如就维持现状吧。”
沈游哑口无言。
“他现在不想做下一步催眠的话,就先暂停吧,只做咨询,”宋珩岔开了话题,站起身,“我还有会议,先走了。”
沈游只得说:“回头见。”
作者有话说:
过渡一下,下章有点内个内个,明天继续噢。 噢对,感谢大家给我送的海星!!居然都两万了!震惊
第32章
辛宛觉得,他大概是和学校八字不合,自从九月份开学,坎坷波折,顺风顺水时候居少,这次落下了一星期的功课,回学校第一件事是抄笔记,方意川把课本借给了他,坐在他同桌的位置上,问:“你现在肚子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方意川的笔记写得密密麻麻,辛宛抄得手腕酸,甩了甩,“你怎么记了这么多啊?”
“认真学习呗,跟我学着点,”方意川踩着椅子的横杠,闲聊几句,无非是吐槽老师与作业,吞吞吐吐,躲闪他的眼神,语速很快地说:“你跟你喜欢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就那样,还没想好怎么追,”辛宛侧头看向他,“怎么了?”
“能怎么了啊,关心下不行吗?”方意川欲盖弥彰地咳嗽了声,“快点抄,快要上课了。”
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辛宛看过去,才发现是温湘回来了。她站在后面,自然卷的头发遮住了些许侧脸,显得整个人阴郁沉默。几个男生成群结伙地路过走道,不怀好意地挑了挑她头发:“蚊香站这儿干嘛呢?”
“怎么了,还不允许蚊香直立行走啊,”后面男生附和着笑,夸张地说,“每根蚊香,都有掰直自己的梦想!”
“别这么说,整得她跟弯的一样。”男生笑起来。
温湘脸涨红:“没有!”
辛宛捏紧了笔杆,方意川忙按住他肩膀:“还想出头啊?”
“没想出头,”辛宛揉揉鼻子,“我又不会打架。”
上课铃声倏地响起来,声响水波般蔓延在教室里,方意川站起身让位置,“你慢慢抄,我不急着用,我先走了啊。”
温湘这才得以回位。辛宛抄笔记的速度慢了些,小心地打量了她一眼,确定她没哭,这才松了口气。
那份笔记直到放学才抄完,铃声响起时辛宛松了笔,英语老师收拾好了课本,在黑板上布置好了作业,全班还没来得及躁动,楚鹤飞走了进来,眼角的褶皱很多,仍是笑眯眯的一副模样:“先别急,发个作文比赛的报名表,大家积极点。”
底下哀嚎一片。
那张报名表被辛宛随手塞进了书包里,直到回到漱月里才拿出,褶皱成一团了,他对作文并不感兴趣,于是随手扔到了一边。
吃完饭后,电视上开始播放各地下雪的新闻,带着虎头帽的婴儿,在地上打滚的小孩,接受采访的市民肩头落了几片雪花,衬得人颧骨上那点红愈发清晰。
新闻播放完又是狗血电视剧,辛宛看着电视剧做作业,剧情不甚感兴趣,数学作业也没能写进去,试卷上画了人物像,画了一半,才发现眉眼像宋珩。
宋珩今天回来得晚,外面天都黑透了。
辛宛不住地抬眼看表,看着时间一点点走,恍然回到了等待航班的那天下午,他发觉自己过分依赖宋珩了,但感情是能随便刹住的吗?
你不能让飞机航行到半程迫降到海面,也不能剪断别人的降落伞,感情就是放任自流的。
他一直等着,听到敲门声时才如梦惊醒,把球球放到了一边,忙跑了过去。
刚按下门把手,他忽然想起,宋珩是有密码的。
但门已经打开,眼前黑影闪过,压在了他身上,浓郁的酒气,吐息扑在脖颈处,辛宛吓了一跳,刚要挣扎,忽然听见耳畔宋珩的声音。
“别晃,晕……”
宋珩手撑着门框,怀抱于是离开了,楼道银白的灯光下,嘴唇和眼睛都泛红,他稍搡开了辛宛,步伐踉跄而缓慢地走到客厅,几乎是倒在沙发上,闷哼了声。
辛宛关上了门。球球要跑到沙发那儿,辛宛把它捞抱到笼子里,“球球先自个儿待会儿,乖哈。”
又跑到沙发一侧。他确定宋珩是喝酒了,醉酒的神态很明显。目光松散,不知道在看向那里,说他在看电视可以,说他在看茶几上的橘子也可以。
辛宛小声问:“哥,怎么喝了这么多啊?”
宋珩呼吸间有酒气,不难闻,辛宛喜欢,他想离得近点,于是把耳朵凑过去,听见他哑着声音,说:“头疼。”
这时候该煮醒酒汤——但辛宛不会做饭,也不会做醒酒汤。刚想去拿手机查下做法,手腕忽的给拽住了,宋珩似乎喝醉酒后变得幼稚,半眯着眼,“别走。”
辛宛愣了下,就像宋珩从来不会拒绝他的请求一样,他也没办法拒绝宋珩,只能呆在原地,忽的想出了法儿,绕到了沙发前右侧,小心翼翼不碰到他的腿,说:“要不我给你按下头吧。”
对于按摩,辛宛并没有什么经验,只是笨拙地把大拇指指腹贴在太阳穴那儿,其余手指贴着头皮,力度轻柔地按。
这个姿势需要他前倾上半身,实在累人,手臂发酸。辛宛认真地给他按着,手法笨拙,一时周围安静,只剩呼吸声。
不知道按了多久,宋珩偏过了头,像小孩子似的抱怨,“这儿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