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长敲了敲法槌,让他不要再说话了。
他像是没听到一样,望着冉青庄,还要说下去:“我拿你当亲儿子一样啊,没想到……没想到……”他脸上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
冉青庄没有任何回应,但也不回避他的目光。
“所有人听着!”金斐盛发狠似的握着犯人席的铁栏,用着全场所有人都能清楚听到的声音喊话。
审判长意识到什么,法槌都不敲了,急急冲他身旁的法警道:“快把他带下去!”
我也意识到了,他不是真的要和在场所有人说话,他的说话对象,是在现场的那些道上的人。
我紧张地盯着金斐盛不断开合的嘴,各种狠话闪过脑海。他要说什么?让所有人追杀冉青庄,不要放过他?让他们带话给区可岚,一定要为家人报仇?还是告诉他们,自己一定会东山再起?
法警架着金斐盛倒拖着将他拖离了犯人席,但他仍然靠着这一会儿工夫说出了下一句话。
“金家的仇,从此一笔勾销……”
连法警都愣了下,没有立刻去捂他的嘴。
“一命还一命,我欠了冉铮的,我还给他儿子!我还!”他边说着边仰天大笑起来,很快被法警拖离了法庭。
庭审被迫中断,我和陶念在案件研讨室外头等了快一个小时,冉青庄才与傅慈谈完话从里面出来。
金斐盛认罪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什么都认了。没有任何条件,给他认罪书非常爽快就签了,实在是意想不到的发展。
“还以为这是场持久战呢。”回去的路上,我问冉青庄,“你说,他们真的会听金斐盛的吗?”
冉青庄沉思片刻,道:“其他人或许会听,区可岚不一定。”
也是,她之前就不怎么听金斐盛的,如今怕是更不会听了。
林笙让我问的问题我并没有问,一来我并不信他,二来知道答案又如何呢?过去就过去了,我都是阴曹地府走过几圈的人了,不想再纠结多年前那点旧事。
金家的事,算是彻底告一段落了。我和冉青庄又搬了新的地方,是一栋刚刚重新装修好的郊区老宅,装了全屋安保系统,只要有暴力入室,就会直接向接警中心报警。
陶念等人仍旧守护在我们附近,过几年确定不会再有人对我们不利,或许他们也可以不用这么辛苦,但目前显然不行。
屋子周围是一大片农田,正值夏末,是冬小麦成熟的季节。风吹过麦穗,便会掀起一波波金色的浪潮。
沿着大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个大院子,花镜布置的相当讲究,植物错落有致,前中后景一个不缺,看着已经不少年头了,估计是前主人留下的。
楼上楼下四个房间,两个卧室,一个书房,一个健身房。装修应该也是前面主人装好的,但家具是新的,主卧的床躺着特别舒服,一躺下去就不想起来。
前屋面对花园的方向,转角由两扇巨大的玻璃移门构成,雨檐下方做了条塑木地板铺就的走廊,这样无论是雨天还是晴天,都可以肆意地推开移门形成开放式的空间,而不用担心花园里的泥水灌入家中。
这简直是我的dreamhouse。
“喜欢吗?”冉青庄从后头抱住我,“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我听出他话里的不同,回头看向他:“这不是上头分的房子?”
“我买下来的。”他说。
“你买下来的?”我睁大眼,重复他的话,想到某种可能,连忙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你偷偷藏钱了?”
他给金家干了五年,金斐盛当他儿子一样,总不可能一分钱不给他的。这房子虽然偏,但面积大,装修的也很讲究,少说也要几百万。难道他私藏了一些款项没有上交?不然他哪来这么多钱买房子?
“你想什么呢?”他一巴掌拍在我的屁股上,“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他解释道:“这些年我爸和我奶奶留下的钱我没怎么动过,加上这次上头又奖励了我一大笔奖金,买下这套房子并不吃力,还剩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
我顿感羞愧,讨好地亲了亲他的唇角道:“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出点力啊。”
虽然我那儿的钱也不多,但既然是我和他两个人的家,总不好让他一个人花钱的。
“跟你说了哪还有惊喜?”他看向外头的花园,道,“我让严霜找了不少地方才找到这里,一看到这个花园,我就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我的确很喜欢,他花一个多月找到这个地方,实属不易了。
我们什么也不做,就这么静静地盘腿坐在廊下,望着院子里的阳光、鲜花,以及大门外成片的金色麦田。
经过风浪摧折,才会懂得岁月静好是多么来之不易。任何一点微小的美丽,都是值得被看见,被记下的。
湛蓝的天值得,开得热烈的绣球值得,空气中麦子被收割的气息值得,身边的人更是值得。
“季柠……”
一阵微风吹拂过面颊,我转头看向冉青庄,等他的后话。
他也看向我:“谢谢你。”
我有些错愕,突然没头没脑地怎么谢起我来了?
“谢我什么?”
他再次看回前方,视线落在院子里一口盛满水的石槽上。
“一切。”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只红色的戒指盒,打开后,里头出现一枚款式与他手上那枚几乎一模一样的戒指。只是戒指盒里的戒指更小一些,也更细一些。
“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感谢你原谅我的愚蠢,感谢你为我留下来……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但只要我拥有的,都是你的,包括我这条命。”
他郑重地问道:“季柠,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吗?你愿意……接受我吗?”
毫无预兆地,我也不知道被他哪句话、哪个字戳中了泪点,鼻头一酸,眼泪无需酝酿就自己落了下来。此后更像是开了水闸一样,刹都刹不住脚。
我觉得丢脸,想背过身抹去,被冉青庄掰着肩膀又掰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他揩去我脸上的泪,不断亲吻我的额头。似乎是在为弄哭了我道歉,又似乎是为更早前的,任何他说过的、做过的,伤害过我的那些事道歉。
我忍不住抱住他,两只手紧紧抓着他后背的衣料,无声地落下更多的泪。
仿佛所有的苦楚都有了尽头,你终于明白,那些磨难都不是毫无意义。
我曾经以为生病是报应,再次见到冉青庄是老天要我赎罪。但现在看来,更像是老天爷可怜我们两个,所以给我们机会让我们重逢。
我怎么可能不愿意?我怎么可能拒绝得了呢?
“嗯……”我带着浓重鼻音道,“我愿意的。”
戒指套进左手无名指,大小正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都不知道冉青庄几时量的尺寸。
我有些爱不释手地摸着戒指,冉青庄凑上来,手指抻进我的指缝,与我十指相扣。
“好了,交换完戒指,可以亲吻对方了。”说完,便将我扑倒在长廊上。
过去我觉得自己是一朵小丑云,黑漆漆,阴沉沉,总是独自下雨,冉青庄离我那样的远,他永远都不会注意到我。可他不仅注意到了,如今还拿绳子将我绑了起来,系在他的无名指上。
所以这世上也不是所有事都算得准的。
云仰望着太阳,羡慕他的炙热,或许太阳也在仰望着云,渴求他的停留。
地球距离太阳1.5亿公里,如无意外,两者此生不会相遇,但……我和冉青庄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分离。
完
第80章 番外1《开学》
白菱歌小时候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妈妈姓白,她姓白,哥哥季柠却姓“季”?直到十一二岁,有一次在学校和同学闲聊,她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世上孩子都是要和爸爸姓的。哥哥姓季,是因为他们的爸爸姓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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