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解除,身上的男人等了片刻,确定不会有人去而复返,松开我的双手,毫不留恋地起身,对着合拢的房门长长吐了口气。
方才被堵着嘴,我连呼吸都快忘了,这会儿终于没东西堵着了,我一激动,喘得就有些急。气流窜入干燥的气道,产生无法抑制的痒意,一张嘴,连续的咳嗽声便在逼仄寂静的空间内显得尤为突出。
冉青庄像是才想起有我这么号人,往我这边看过来。
我瑟缩了下,努力将咳嗽声压低,却越想压越压不住,断断续续咳了许久。
兴许是被我咳得有些心烦,冉青庄蹙了蹙眉,表情显得有些不耐。
我更紧地捂住自己的嘴,感到指尖染上一点湿凉,晕头晕脑地想着,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冉青庄留下的。
“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直到我不咳了,冉青庄才开始说话。
他收回匕首,长腿一跨,坐到床边开始穿鞋。
“再过一小时我就走,你自便。”
我摸索着去找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半。
手机莹白的灯光下,冉青庄的侧脸显得越发的坚毅莫测。
内心有许多疑问,观察他片刻,我忍不住出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敢太大声,又因为刚才一直咳嗽的缘故,声音显得有些低哑。
冉青庄穿着一双黑色的作战靴,闻言系鞋带的动作一顿,看向我道:“我说了,今晚过后,我们之间的事一笔勾销。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在做什么,都和你无关。”
我抿了抿唇,怕他看不清,替他打了手电。他没有道谢,甚至没再往我这边看一眼。
手电下,他的身形越发清晰,大大小小的伤痕数都数不过来,有些像是刀伤,有些小一些的,呈烟花放射状,我不知道,但看起来像是枪伤。
这么多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的手指怎么了?”先前初遇,事发突然,我也没闲心注意,这会儿手电打到冉青庄手上,才发觉对方左手的小拇指不自然地扭曲着,就像……骨折后没能好好养伤,最后长歪了。
他系完一只鞋,又抬脚系另一只,全当我不存在。
视线定在他脖子上那串黑色纹身上,手指蜷缩着,攥紧身下的床单。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的人?”
明明,你应该成为更好的人。是因为我吗?因为我告发了你和林笙,害你退学,你才会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是我吗?
都是因为我。
“你记不记得你问过我,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说只要能养活自己,养活家人就够了,你还笑我没有理想。”我梦呓一般,只觉得那些话有自己的主张,不经过大脑便吐口而出。
冉青庄突兀地停止动作,表情由冷漠专为一种戒备:“够了,别说了。”
“你说你以后绝不会走你爸爸的老路……”
“闭嘴。”
“你不要做制造罪恶的人,你要做惩治罪恶的人,要成为警……”
最后一个字尚未出口,冉青庄便似一头矫捷的豹,扑过来一把掐住我的咽喉,匕首钉进脑袋旁的枕头里。
手机落到地上,打出一束直冲天花板的光。
我出不了声,从气道里泄出怪异的音节,指尖不住抠挖着他的胳膊,试图让他卸力。
“我说了,今晚之后一笔勾销,但你如果你又惹我不痛快,我随时随地可以让你死得无声无息。”他俯低身体,威胁意味浓重地道,“这里每年都有不少人坠崖溺水,多你一个不多。”
少我一个也不少。
脖子上的手并非完全阻断我的呼吸,除了稍稍有些压迫感,只是在他吐出某些关键词的时候,会有意地加重力道。好像他告诉我——他可以扭断我的脖子,就跟扭开一瓶可乐那么轻松。
我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不再惹他不快。
“还有四十五分钟,你每多说一个字,我就在你身上开一个洞。”冉青庄先是抽回插进枕头里的匕首,第二步才是慢慢松开我的脖子。
冰冷的刀刃划过我的胸膛,短暂地停在心脏的位置。说不清是怕的还是冷的,我打了个大大的寒颤。冉青庄嗤笑一声,满意地收回了匕首。
穿上上衣,他双手抱臂站到角落,之后的四十五分钟再也没有和我说过话。宛如一尊没有呼吸的死物,一座不会说话的雕像,第一次走进这间房的人,甚至都不会第一眼注意到他的存在。
冉青庄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房间内并不见他的踪影。
房门不断被人拍打着,我忍着头疼过去开门。方洛苏站在门口,说外头浪小了,我们下午就能回去。
“知道了。”我正要关门,就见方洛苏一脸欲言又止,“怎么了?”
她盯着我的脖子,面色古怪:“昨晚,那些人没拿你怎么样吧?我以为他们都是一样的,查完房就好了。他们是不是打你了?”
我摸摸脖子,知道她是看到冉青庄留下的痕迹了,并不想解释,只是淡淡说了句:“不是打的。”便关上了门。
勉强整理好了衣着,捡起地上手机一看,果然裂得更厉害了。
黑屏反光下,能模糊看到脖子上有个红印子,应该是咬痕演变来的。
本来以为风浪停了,我们一行人也能走了。谁想金家大公子突然说要留我们吃一顿午餐,以表昨夜惊扰大伙儿的歉意。
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拒绝,便就这么留了下来。
午餐在古堡内的其中一间餐厅内举行,在座的除了金大公子,还有他的弟弟。而昨夜那个光头也在,就立在一旁,跟壁花似的,不说话,光看着我们用餐。
左右不见冉青庄,多少有些失落。
“你在找人吗?”
勺子一抖,落下几滴汤汁在桌布上。
我抬头看向对方,有些紧张道:“没……”
金辰屿握着一把牛排刀,殷红的唇绽开一朵漂亮的笑花,道:“听说,你和老幺很熟。”
我一愣,没有即刻回答。
对方似乎是误会了,解释道:“就是冉青庄。他是合联集团干部中年级最小的,我父亲叫他老幺,其他人便也这么叫了。”
怪不得都叫他“幺哥”,原来是这个意思。
“嗯……我和他,认识好多年了,挺熟的。”我斟酌着开口,“对了,怎么……没见他?”
昨晚光头好像说过,冉青庄入夜还到处走,坏了规矩,让他自己去找大公子交代。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交代”不是什么好事。
金辰屿用雪白的餐巾拭去唇边血渍,语气好似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随意。
“做错了事,自然是要受罚的。”
第5章 季柠,别再来了
手一颤,勺子落到地上。金大公子的表情没有问题,语气也没有问题,可两相结合起来,却叫人顿觉毛骨悚然。
“抱歉……”
我慌忙弯腰去捡,桌子下,与一双好奇的大眼对个正着。
金家的小公子金元宝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钻到了餐桌下头,这会儿到了我脚边,还替我捡起了银勺。
“谢谢。”我愣怔着冲他道谢,接过勺子。
“我昨晚见过你,就在那个台子上。”金元宝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圆头圆脑,不说话时瞧着倒也机灵,一说话就有股憨劲,总觉得不太聪明。
“嗯……我是大提琴手。”我说。
“大提琴?”他看了眼靠墙摆放的一排乐器,忽然眯缝着眼笑起来,“我喜欢大提琴。”
他的笑纯真稚嫩,不含一点功利,要说之前看他模样还有些像他父亲兄长的地方,那这一笑,就半分相像的地方也没有了。
“元宝,你怎么吃个饭都不好好吃?快回来。”这时,金辰屿也发现自己弟弟不见了,语气里多了点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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