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人的烟味朝我飘来,迎面扑在眼镜上,像起了一层雾。
说话可真够难听的。
抿抿唇,好似没察觉到他的不善,我脸上堆起假笑道:“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你在这工作吗?”
他抽着烟,一言不发,视线往下,落在我胸口的紫色胸花上。那是一小簇葡萄风信子,上岛时乐队每个人都被分到一束,而宴会厅的贵客佩戴的则都是金色麦穗的胸花。
“我是,我是和朋友一起来的……”我摸摸那束胸花,道,“就在宴会厅里,做派对演奏……”
“你到底想说什么?”冉青庄歪着脑袋,不耐烦地打断我。
怔怔注视着他,我有些被他问住了。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走廊上的壁灯模仿着烛火的跃动,在冉青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我……我就想跟你说声……对不起。”我不确定自己的歉意是否有好好传递过去,雨声太大了,而我的声音又太小了。
他久久看着我,手上夹着烟,举在唇边。
雨打进廊里,将半边身体都打得微微潮湿,眼镜片上也沾了细小的水珠。
“有病。”略有些嫌恶地丢下两个字,冉青庄倒退两步,接着转过身,大步朝前走去。
他根本不屑搭理我……
视线被雨水扭曲,冉青庄的身影渐渐迷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在呆愣了两秒后,我撒腿追了上去,从后头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冉青庄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冷声道:“放手。”
我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下,但还是紧紧抓着他,没松手。
“你能不能原谅我?”
能不能宽恕我,赦免我的罪过,让我没有遗憾,安心的死去?
冉青庄下颚绷紧了,抬眸直直与我对视,没有说话,但恐怖的表情已经预示一切——再不松手,他就要揍我了。
“这样,你把你的手机号给我。我们,等你心情好些再联系……”我一手仍拽着他不放,另一只手摸进裤子口袋里,想拿手机出来。不想刚掏出来,身体便被一股力道粗暴地挥开。
我整个人狠狠撞到一边的白墙上,手机滑脱出去,摔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肩膀一阵钻心的疼痛,我捂着伤处,无措地抬头去看冉青庄。
好似弹去什么脏东西似的,他理了理衣袖,随后看也不看我一眼便朝走廊另一端走去。
等再也看不到他身影了,我这才像上了油的老旧机芯,从静止状态重新艰难地运转起来。
自地上捡起手机查看,不错所料,屏幕从左上角一直裂到了右下角,中间跟鹿角一样分了两道小岔,好在不算严重,凑活还能用。
“我就是有病啊……”
叹一口气,手心一点点拭去屏幕上的水渍,我站在昏暗的走廊上,小声嘟哝道。
第3章 我们之间的事一笔勾销
由于突然的暴雨,所有人都被滞留在了狮王岛。所幸岛上紧邻着赌场就有家五星级酒店,客人并不愁没地方住。宴会一结束,金家便派人用豪车将他们一个个接走了。
反观我们这些“外来人员”就没那么好运,只是随意地被分配到了古堡边上的工人楼里暂住。
工人楼是专给在古堡里干活的工人们住的,设施莫说五星级酒店,就是连个招待所都不如,半夜上厕所还得打手电走十几米,到走廊尽头的公共洗手间上。
负责安顿我们的工人小可说,这层楼的走廊灯坏了有些日子了,报修了许久,一直也没人来修,反正就住一晚,让我们克服一下。
住宿条件不怎样,好在都是单人间,不需要挤大通铺,这大概算得上不幸中的万幸了。
昏暗的房间内,我将大提琴倚在角落,随后推开阳台门看了眼外头的天气。
阳台非常小,大概也就够站两个人的,一个个阶梯似的突在外立面上,相邻也很近。
雨还在下,但似乎有转小的趋势,可能不用等天亮就会停。
夜晚的小岛格外安静,不远处的古堡已然陷入沉睡,唯有地面上始终亮着路灯,可以看到每隔一段时间就有穿着塑胶雨衣的人来回巡逻。
小可领我们进工人楼前特地叮嘱了,让我们晚上不要瞎溜达,这边离主屋近,安保也严密,瞎走的话很容易被当不明人员处置。
他说这话时,大家不约而同地静默下来,谁也没勇气问对方口中的“处置”是几个意思。
左边传来开门响动,我循声望去,就见方洛苏裹着件毛线外套从屋里踏出来,手里拿着包烟。
她没想到我也在外头,愣了愣,冲我颔首打了个招呼。
“你身体没事吧?”说着,她熟练地从烟盒里抽出烟和打火机,低头点燃。
在今晚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她竟然抽烟。
“没事。”又一眼黑蒙蒙的天空,我转身打算回屋,“抽完就早点睡吧,外头凉。”
手刚握上门把,就听方洛苏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贱?”
我愣了下,视线盯着握把,没出声。
“真的……真的只有那一次。”方洛苏颤抖着道,“季柠,算我求你了,别告诉南弦。我把首席的位置让给你,我以后再也不争了。”
握着握把的手指紧了紧,我不可思议地看向方洛苏:“你觉得我做这些,都是为了首席的位置?”
方洛苏红着眼眶,指间夹着快要燃尽的烟,被我问住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仓皇否认。
我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道:“南弦有权利知道这一切,我是他的朋友,我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怀孕了。”
揉捏鼻梁的动作一顿,我诧异地看向方洛苏,怀疑是不是自己听岔了。
方洛苏颤抖地抽了口烟,冲我露出一抹难看的笑:“放心,是南弦的,我们一直有要孩子的打算。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真的不会再错了,季柠你信我。如果被南弦知道我和辛经理的事,他一定会和我离婚的,季柠,你忍心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没有完整的家庭吗?”
我盯着她苍白的面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事太好笑了。兜兜转转到最后,我竟然成了这件事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我的选择不仅关系到南弦,还关系到一个未出生的无辜生命。
方洛苏这招以退为进、以柔克刚着实下作。但不得不说,对我起效了。
一个完整的家庭,一对恩爱的父母,可以对一个孩子多重要,我实在太有发言权。
无数个我妈为了钱四处奔波,累得回来倒头就睡的夜晚,我都希望我爸还活着。哪怕他是个人渣,哪怕他满嘴谎言,活着好歹能出一份力,我们也可以活得不那么辛苦。
只要我闭嘴,当什么都不知道,大家就能阖家欢乐,皆大欢喜……
这不是一时就能决定的事情,我没有答复方洛苏,一声不响进了屋。又过十分钟,隔壁传来关门声,方洛苏也进屋了。
风吹着阳台门框框直响,吵得我难以入眠。加上可能是晚上见着冉青庄的关系,脑海里翻来覆去高中时那点事,越想越睡不着。
大提琴和别的任何乐器都一样,想学好就得勤学苦练,奈何我们家那楼隔音奇差,一点声儿都不行。装消音倒也能练,但到底没有听着声儿的准确。
为了不造成邻里纠纷,有时候我就背着琴等放学了在无人的教室里练。一来二去,老师也知道了,便请示学校,特地拨给我一间空教室,让我专门练琴用。
而我同冉青庄的相识,也要从这间空教室说起。
那是高二的某一天,老师突然将我叫到办公室,说要和我商量件事。
我惴惴不安,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果听了半天才明白,是高二有个学生因为校外打架被学校处分,学校罚他一学期留校打扫,结果不知哪个老师突然想起了我,一拍脑袋,觉得我俩天造地设,便谏言年级主任,要我出任该名学生的监督员。监督对方完成打扫任务,顺便辅导对方学习,提高对方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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