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前方,王国宏充足的肺活量将每一个字都送进学生的耳朵里。“比赛视频是非常重要的,无论是跳高,还是跳远。复盘永远是必要的,许多著名的运动员,都会把自己和对手的视频一帧一帧做对比。当你见过了顶尖的运动轨迹和核心力量,就知道自己有多缺练!知道吗!”
“知道。”底下有一片声音。
“现在认真地看,把每个顶尖运动员的特点都做好笔记,不要以为运动员不带脑子。运动事业是金字塔,能登顶的全部都是聪明人,傻练没有未来!”王国宏狠狠地拍了两下黑板。
底下鸦雀无声,只剩下沙沙沙在写字。
陈双还在看屈南,已经快要睡着了。忽然,屈南的左手在他手上紧了一下,攥得那样猝不及防,弄疼了陈双的手。
原本就明显的青筋更为股凸,关节微微发白。陈双立刻惊醒,看向屈南。刚才放松的下颚缘已经全部紧张起来,喉结正狠狠地压下去,慢慢再浮上来。
只有几秒,这个现象就结束了。屈南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继续做着笔记。
奇怪,他看见什么了?陈双反手攥过屈南的手,轻轻地揉揉他。
这节视频讲解课结束后,所有人员带回,又一天结束了。到了宿舍楼下,屈南忽然定住:“你先回去吧,我想起学生会刚好有事,我去找一下白洋和唐誉。”
“那你快去。”陈双立刻答应,变成体谅人的好老公。只是不舍得屈南,干脆没回宿舍而是在外面找地方坐等。
白队和唐誉可真够行的,逮着屈南一个人拼命用,每天都开会。陈双揉揉鼻子,他正在戒烟,好久不抽也就不想了。喉咙里难受就含棒棒糖。
“咦,陈双?”白洋和唐誉刚好路过,“你怎么没回去啊?”
“白队?”陈双刚拆掉棒棒糖纸,“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回来,我去哪儿啊?”白洋很诧异,“你快回宿舍吧,外面冷。”
“你不是和屈南开会呢吗?”陈双又看唐誉,“你们不是学生会开会吗?”
唐誉眼睛转了一下,看白洋,没说话。
白洋皱了下眉。“哦,是,刚才开会了,后来屈南又被老师给叫走了,你别着急,他马上就回来。”
“什么老师啊,这么晚还叫走他……”陈双嘀嘀咕咕不乐意。白洋又安慰几句,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这时,旁边一声冷笑,好像有人放冷箭。
“原来这就是白队的手段。”唐誉目不斜视,“帮着屈南骗陈双,好兄弟就是这么当的。”
“我没骗啊。”白洋迈上台阶,“屈南就是被老师叫走的,不信你去查。”
楼外面起了一阵风,陈双还等着。手有些冷,他搓一搓,站起来原地小跑几步,边走边搜索旁边的人影。
什么老师会大晚上找屈南啊……陈双往外走,楼外已经没人了,黑咕隆咚刮起东北风。忽然他搜索到两个人,就在小操场的最东侧。
其中一个的侧影很明显就是屈南,另外一个是……陈双往前走了几步,竟然是王国宏。
原来又被教练叫走了啊,于是陈双又退回去,安安静静在宿舍门口等着他回来。
次日,陈双归队,继续开始训练。脚踝戴上了王国宏给的踝部铅块,每天中午和晚上加综合训练。体能的压榨给了他巨大的疲惫感,也给了他良好的睡眠。
又过几天,他终于找到一个机会,换上了屈南送给自己的跳高鞋。
蓝色渐变,放在任何一双鞋上都很好看,脚下的短钉更是威风,穿上之后陈双甚至不敢走路。由于鞋面太新,脚背一直打得很直,不敢弯,走路时奇奇怪怪。
可是不把这双鞋穿习惯了,它永远只是一双鞋。没有人会穿着全新的鞋上赛场,都会选择最熟悉的那一双。
“呦,换新鞋了?”在盥洗室里,薛业刚好来洗衣服。
“屈南送我的,这是我老婆鞋。”陈双很珍惜,“诶诶诶,你看,我今天自己涂了遮瑕膏,还看得出来吗?”
“基本看不出来了。”薛业往脸盆里倒柔软剂,“鞋不错,多穿穿才能上场。我杰哥的战鞋永远都是那双,每次都是我刷。”
“你还给祝杰……刷鞋?”陈双像看着一个苦工。
“对啊,我杰哥的衣服都是我洗。”薛业又说,“我还有几双鞋没穿过呢,都是我师兄从省队里寄出来的,他们用什么我用什么。”
“他们好厉害啊。”陈双羡慕死了,“不过你为什么没入队啊?我听屈南说你是外挂。”
不知道因为什么,薛业的表情明显凝固一下,看向了别处,然后又转过来说:“唉,状态不好,失误没考上,但是……”
话题被打断得猝不及防,陈双旁边的一个人刚好端着盆要走,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水洒出来些,打湿了陈双左脚的鞋。
“呦,对不起啊疤瘌脸。”又是陈双的高中同学,“真不好意思,没看见。”
没看见这仨字说得很欠,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陈双低头看了看鞋,冰凉的湿意包裹住这只脚,连袜子都湿透。
他还没说话,旁边一个脸盆就飞出去。
“艹他妈的对不起有屁用啊!”薛业也不知哪里来这么大气,连盆带水砸了过去。
第108章 我不会打架
这一脸盆凉水全部泼在了张毅、王志身上,只有赵刚幸免于难。显然,薛业并没有客气,刚才确实被触到了燃点,丝毫没考虑什么除不除名、会不会影响春季赛的上场。
他什么都没考虑,唯一目的就是要打。
而男生的群架之所以能打起来,除了一触即发的情境,永远都缺这么一个带头的。一旦有人冒刺儿了,那这场架就算打开了。
薛业只喊了一句,陈双的拳落在了赵刚的胸口。
上高中时被起外号羞辱、弟弟被当作精神病、淋湿了自己的老婆鞋……全部加在一起,席卷了陈双的理智。他仿佛失忆了,忘记这里是冬训,忘记自己和薛业在这一刻代表了首体大,忘记另外三个人是外校人员,一旦发生冲突,就是校对校的矛盾,很可能收到一张处分,下半学期的比赛和他们挥手说拜拜。
全忘了。
陶文昌刚好端着一盆擦完地的水,要往盥洗室走。远远的,听到薛业那一句吼。心里一个不好,他捧着一盆泥水跑向前,只求薛业此刻千万别和陈双在一起,千万别和陈双在一起。
因为自己徒弟是个张牙舞爪的兔子,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结果一闯入盥洗室,剑拔弩张的气氛映入眼帘,赶在陈双穿了短钉鞋的脚踹上对面的人前一秒,陶文昌把一整盆水泼在了那几个不认识的人身上。制止了一场血光之灾,短钉可不是闹着玩的。
“打水仗怎么不叫我啊!来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时光!”陶文昌泼完了人,冲向陈双,再一手拉住已经拎起拖把的薛业,把这两个炸了毛的刺儿头压在怀里。“你俩都他妈清醒一点!”
随后他抽出左手,飞快拧开了旁边的水龙头,一个两个三四个,全部打开之后,哗啦啦的清水冲进了水槽。
“打水仗咯!”陶文昌把两人一推,鞠了一捧的水往前面泼。
刚进来的是几个同校,被陶文昌这么一泼,说不上生气还是不生气,体育生热血上头,肾上腺素向大脑发动指令,不能白白挨泼,赶紧泼回去。
张毅和赵刚已经全身都是泥水,周围的人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全部陷入了打水仗的情节里。可是男生打水仗不是温柔地弹水,几乎每个人都抄上了盆。
国骂都飙出来了。
一时间,冷水和脸盆齐飞,拖鞋和抹布乱丢,谁都泼了水,谁都挨了泼。
发起这场泼水节的陶文昌苦不堪言,还要防着薛业和陈双反应过来再冲第二波,这时,挨泼的那哥们儿拎起了桶,哗啦,从头到尾给他浇到了底。陶文昌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高二之前也是打架小王子,要不是为了保护膝盖,才不会金盆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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