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告诉谁?”屈南懂他的意思,陈双是怕自己难过,“要是让陆水知道,他一定要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
“可是我没想到他和北哥关系这么好,总感觉……北哥知道的事比我多。什么搭档,什么那小子……都是谁啊?”陈双捏住自己微红的鼻头,“那个……”
“嗯?”屈南笑着看他,“什么事?”
“北哥……”陈双小心翼翼地试探,“他还在吗?他说,如果他没了,你会知道。”
屈南沉默地收了手,几只在首体大称王称霸的大喜鹊刚好落在他们上方的梧桐树上,树叶透出的斑驳光影将他的脸藏了一半。
“他还在。”最后他慢慢说出这三个字。
说不出因为什么,陈双竟然松了一口气。如果北哥走了,自己都没有和他好好告别。他的人生莫名其妙开始,千万别走得悄声无息。
“那我给他过个生日吧。”陈双轻轻地说,怕吵醒屈南似的。
光影当中,屈南笑着点了点头。“好的。”
北哥的生日在6月6日,刚好是陈双最担心弟弟的那几天。早晨他和妈妈通过电话,将四水考试的注意事项依次再重复一边,唠唠叨叨简直就是个老妈子。他不担心弟弟的成绩,体考分数足够,又有得奖记录,全市的名牌大学认四水挑,想上哪一所都可以。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没陪着他,四水心里会不好受。
到了下午,陈双赶在吃晚饭之前给蛋糕店打电话。“您好,请问我要的蛋糕做好了吗?”
“上午就做好了,您没打电话,我们也不敢送。”
“那……那您现在可以送了,我一直在上课。”陈双朝校门疾走,“还是老地方。”
“好的。”店员说,“生日蜡烛还需要吗?餐具是几人份?”
“餐具是……多人份。”陈双说,这个生日蛋糕自己和屈南仍旧吃不到嘴里,还是要送到教练办公室,“普通的蜡烛可以不要,但是我强调的那个双子座蜡烛,请您务必给我装上,那个特别重要。”
“好的,双子座蜡烛,我这就派人给您送去。”店员将电话挂断。
陈双同步抵达东校门,不一会儿就看到蛋糕店的店员拎着盒子跑过来。他们在传达室交接完毕,陈双再拎回宿舍,只不过这一次走向屈南的宿舍楼。
“这么大的蛋糕?”屈南等在楼下,“双层的?”
“嗯,反正咱们学校教练多,一人一口不浪费。”陈双跟着他进了楼道,曾经无比向往的小咖啡厅和三明治贩卖机映入眼帘,但是备赛期间不允许喝黑咖啡了。
“你给我过生日都没有买这么大……”屈南又看了一眼蛋糕盒,“你给我买的只有一层。”
“啊?”陈双在他后面,上台阶时刚好看到屈南的臀部。
“北哥的蛋糕比我的大啊。”屈南边走边嘀咕,“唉,不过没关系,我被比下去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北哥看得懂深奥的哲学书籍,会陪着陆水下国际象棋,还被邀请年底去看跳水比赛。我没事,我有一个小蛋糕就知足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刚好走到宿舍门口,陶文昌正要去找俞雅,听得打了个激灵。“南哥,北哥知道你连他的醋都吃吗?你就是欺负北哥没法动手打你。”
陈双听完陷入沉思,什么,难道屈南刚才是吃醋了?
不会吧?
“我没吃醋啊,我只是……算了,我没事。”屈南看向陶文昌,“你怎么还不走?俞雅到了么?”
“她说正在路上,我俩现在牛郎织女似的,见一面需要跨越大江南北。”陶文昌回答,也准备走了。这就是近距离吃瓜的代价,关键时刻要当大坚果,有当电灯泡的嫌疑时就要立刻消失。
小基佬的世界真可怕,你们只有基情,没有人性。
宿舍只剩下两个人,陈双把蛋糕放在屈南的书桌上。“你别多想,北哥难得过一次生日,只是……”
“只是他今天没有来。”屈南替他说完了后半句,“对不起。”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他替你过,你替他过,这不是很好嘛。”陈双将蜡烛拿出来,“他拿走你的双鱼蜡烛,你把他的双子拿走。”
屈南从陈双手里拿过它,小小的一个,和双鱼蜡烛差不多大。只不过自己那个是两条相互追逐的鱼儿,这个是两个手拉手的小男孩儿。
双子座……双子。
“谢谢。”他抬起头,很久之前,自己就不明白生日的含义了,最后一个生日是哥哥陪着自己过,生日之后,哥哥走了。
“不谢,我只是……”陈双将蛋糕盒打开,里面是一个双层蛋糕,主体淡蓝色,“我只是不想让谁留下遗憾。”
“北哥还没走,我知道。”屈南用这种方式告之世界他还放不下,这确实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如果他知道有人给他过生日,一定会非常高兴。”
说话时,屈南将双子蜡烛放在了蛋糕旁边,从抽屉拿出一个很旧的金属打火机。这是北哥买的,用了好多年,他以前虽然不怎么出来,可是现实中却有他存在过的痕迹。
火苗点亮的一瞬间,屈南鼓起勇气,回忆起那一天。
“我最后一次生日是我哥陪着过的。在家里。”屈南笑了笑,“他比我大很多岁,我很黏着他,也很崇拜他。在我心里,他永远不会倒下。”
陈双默默听着,将白色的塑料刀递给了他。
“那天,他也是这样把刀给了我。”屈南笑得很快,“他让我自己切蛋糕,我说哥哥帮我切,他说我长大了,要学会自己切。”
“我帮你切。”陈双马上伸手过去,要把刀拿回来。
“不用。”屈南却将手一抽,“我自己来吧,终归是要学会的。”
白色的蛋糕刀嵌入柔软的奶油当中,当它往下割,平整的奶油表面出现了一条下陷的痕迹。淡蓝色像被揭开了一条缝隙,露出里面巧克力色的蛋糕胚。
“以前我觉得这件事很难。”屈南说,一颗巨大的眼泪啪嗒掉在了蛋糕上,碎在了奶油上面,“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陈双捏紧了拳头,屈南果真又瞒过了所有人,即便他开始进行左侧助跑训练,还是没有放下。如果换成自己呢?是四水出了事,自己会怎么样?
可能直接疯掉,或者活成另外一个四水的样子。
“祝北哥生日快乐,这个蜡烛我先替他收好。”屈南用掌根压了压眼窝,“现在我可以吹蜡烛了。”
他弯下腰,吸了一口气,朝着两个拉着手的小男儿呼过去。跳动的火苗熄灭,他把蜡烛摘下来,抽了一张餐巾纸擦干净,包好,放在左侧抽屉里。
这个抽屉是给北哥留的,里面放着他的生活用品。
“要不你哭一场吧。”陈双忽然抱住他,“你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别总是这么憋着。哭完就好受。”
屈南摇了摇头。
“我不会笑话你的,男人也可以掉眼泪,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陈双好心疼,“我难受的时候也哭。”
“我不想哭,哭不出来,我不会痛痛快快地哭。”屈南很无奈,真是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来,“我哥很少哭,所以我从小就开始模仿他。只不过他比我坚强,我很容易掉眼泪……但是现在你让我嚎啕大哭,我已经不会了。”
你从小模仿他,可是你也没少哭啊。陈双心说,和屈南紧紧地抱在一起,轻轻地说了声北哥生日快乐。
但是北哥一直没有出现,直到四水高考结束。
那两天给陈双急得嘴里生了口疮。出不去,干着急,半小时就要和妈妈联系,几分钟看一眼时间,计算四水现在应该写到哪道题。王灵芝时刻陪伴,反而觉得儿子不来是对的,人家四水好好的,心态别提多稳定,但是哥哥一紧张他就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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