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远的眼睛一下睁得又圆又亮,点头如捣蒜,他也有大半年没放过假了,更别提玩儿。
“想去哪?有什么想法吗?”
唐远光顾着兴奋,都忘了桑青时是个对孩子玩的地方了解甚少的单身人士,“我都可以的,去哪都行。”
桑青时挑了下唇角,思忖少顷道:“这个天气只能室内活动了,你带小叶子上楼换衣服,我来想地方。”
等唐远把自己和桑叶包裹好再下楼时,桑青时已经查好几个娱乐项目,记好了营业时间,让小叶子来决定。
日理万机的桑氏少东家沦为司机加随从,陪着一大一小来逛海洋馆。
大年初五已临近多数上班族春节假期的尾声,约会的小情侣和带孩子来的家长特别多,各个展馆都是人满为患,大型动物的区域甚至要排队限人数入场。
唐远和桑叶心满意足地看完海豚跟海豹,目光又被发着粉红色光的水母吸引,同时发出 “哇” 地一声赞叹,大手拉小手地冲到近前,脸都快要趴到玻璃上。
桑青时始终跟在他们一两米外,喧闹的环境下鹤立鸡群般地从容笔挺。唐远一回头准能看见他,安心地牵着小叶子一路走走停停看看。
桑青时一时兴至,给他们两个在水母缸前抓拍了张合影。
镜头下唐远和桑叶都没有发现,大的两只手举过头顶在比划什么,小的左摇右摆扮水母的样子搞怪。旁边路人也跟着入了镜,定格住尴尬的姿势和奇怪的表情。
照片无论从构图还是光线上都抓不到一点儿重点。
可桑青时没删。
逛到最后几个展馆时,小桑叶已经筋疲力尽了。唐远拉着他的小手,发觉他越走越慢,也不东张西望了,低头一看他闭着眼睛都快站着睡着了。
一米七五的男人抱个不到五岁的孩子本毫不费力,但唐远穿得多,桑叶的棉衣也厚,动作间有些碍着,调整了几下都没把他抱稳。
桑青时上前一把将桑叶接过来搭到肩上。
小朋友睁了下眼,趴在宽阔的肩头安稳睡了。
“你累吗?” 桑青时问唐远。
“我还行。” 他今天特别开心,好久都没这么开心过,完全不知疲惫。
“我陪你接着逛?” 只剩最后几个展厅就走完了,桑青时不想扫唐远的兴。
桑叶有四十斤重,抱久了胳膊受不了,唐远也不是少玩一会儿就不行的小孩子,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们走吧,把小叶子放车上睡。”
说着想起答应外甥的事,不好意思地开口:“您能不能在这等我一下,我去纪念品店买个玩具就回来。他刚才见别人拿了一个水母,也想要,我答应给他买了。”
桑青时无所谓道,“一起去吧。”
唐远指了指他肩上的小叶子,“不沉吗?”
桑青时心想我连你都扛过,他能有多沉?嘴上却只说:“没事,走吧。”
水母玩具只有巴掌大,和章鱼龙虾一起挂在高处的货架上。唐远解了个形状最圆润的下来,准备去结帐。
“你不要一个吗?” 桑青时见他兴奋地看过各式玩具,最后只拿了小叶子要的。
唐远以为他指水母,拎起来笑着调侃:“这么抽象,小孩子才喜欢吧。”
桑青时也觉得那玩意儿丑,但小朋友自己选的,得尊重。又问唐远:“你觉得哪个好看?”
唐远指了指桑青时身后他一进门就看到的公仔,“那个最可爱了。”
桑青时顺着方向看到一只白色的胖海豹。做得圆滚滚的,也很抽象,不过是可爱的抽象,叫人很想捏。
“这个吗?” 桑青时果真捏了一下,手感相当不错,顺口道:“又白又软,挺像你的。”
唐远没明白。
他确实皮肤很白,这点人见人夸毋庸置疑,但 “软” 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说他胖?
可他也不胖啊。
桑青时也没料到,那晚不过惩罚式地拍了一下唐远的屁股,会给自己留下这么深的记忆,把那公仔抓过来塞到唐远怀里说:“把这也买了吧。”
“不了吧,这个好贵的。” 唐远虽然很喜欢,但一向节俭,从不在非必要的事物上花很多钱。况且在纪念品店买玩具明摆着就是给人宰,说着就要放回去。
桑青时一手抱着桑叶,用空着的那只手拦了一下,“我给你们买,当新年礼物。”
又指着桑叶的水母,“你和小叶子一人一个礼物。”
第25章
海洋馆建在平州近郊,离市中心有段车程。这几日连续下雪,路面来不及清理,加上桑叶在儿童座椅里睡得酣畅,桑青时故意把车开得很慢。
唐远很少坐私家车,不清楚驾驶人的开车习惯,就不敢多说话,戴上耳机静静听起英语单词。
听着听着忍不住小声跟读起来。
桑青时从后视镜见他嘴里念念叨叨,问他:“你自言自语嘀咕什么呢?”
隔了几秒唐远才反应过来桑青时是在跟自己说话,急急拽掉耳机,“啊?您说什么?”
桑青时不急不缓,刚好红灯便停下回了个头,“问你嘀咕什么呢?”
唐远没意识到自己读出了声,不好意思地把手机上的播放关了,“我在听英语单词。”
桑青时当年大一就过了四级,唐远已经大二了,学校也不比他差,理所当然地问:“六级吗?”
“四级。”
桑青时皱了下眉头,“怎么四级还没考?”
“考了一次了,没过。”
“你怎么考上 985 的?” 就算吃高中的老本,也不至于四级过不了。
“我、我其他科目不错的,理综接近满分了……” 唐远越说越心虚,他英语成绩的确不太好,在班里几乎垫底。
桑青时见唐远面红耳赤,自知话说重了,缓下语气认真问:“什么原因英语学不好的?”
唐远犹豫了会儿,实话实说道:“我小时候是在乡镇福利院长大的,教育资源…… 嗯…… 有限。”
他不想说 “不好”,再不好也让他读出来了不是吗?人不能忘本。“后面来了平州就有点跟不上了。”
“没去补课吗?”
唐远明白像桑青时这样生下来就站在金字塔尖的人是不会了解的,只吐吐舌头故作轻松,“没钱。”
他现在赚钱有多难,他姐当时一个女孩子赚钱只会更难。虽然后来有姐夫帮忙分担,但姐姐又意外有了小叶子,他要是一路补课到高三,小叶子就没奶粉喝了。
他的成绩都是打工之余一套卷子一套卷子磨出来的。
桑青时没有说话,眼神从后视镜移回车载导航上,提前打了个转向灯。
沉吟半晌后,不知出于什么心态,问了个有些冒实的问题:“你父母是病逝的吗?”
唐远不觉得被冒犯,他是孤儿,熟悉他的人都清楚,没什么难以启齿的。
况且是桑青时在问他。
“您听说过尘肺吗?” 唐远反问桑青时,因为在平州这样的大都市,很多人是没听过这种病的。
桑青时两手紧了紧方向盘,“嗯,知道。”
唐远接着说:“我爸是矿工,下矿的。我们村里人说得了这种病,人最后都是肺子烂掉憋死的,我像小叶子那么大的时候就见过他喘不上气,还咳血。”
说着说着,感觉车速似乎慢了些,就朝窗外看了眼雪。
“我妈是在矿上给大家做饭的,比我爸得的病轻,但我爸一不行,她也不行了。”
桑青时深吸了口气,发现自己气息在抖。
若唐远父母还在,一定会很为他骄傲。
桑青时望了眼后视镜,刚好与唐远的视线交汇上。
唐远面上没显得很悲伤,只有眼神不似平时透亮。
“桑先生,您以后也少抽点烟,抽烟对肺不好。”
“我可以不抽。” 桑青时脱口而出,随即又转开话题,“你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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