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把钱塞到桑青时手里,不料昨晚烫伤的手背擦到了硬质的西装衣料,不由疼得缩了下,轻抽一口气。
桑青时发现不对,拎起唐远的袖子,借着院外感应灯看到他手背皮肤红肿一片。
“你手怎么了?”
“上班的时候烫到了。”
“没擦药?”
唐远摇头,烫伤膏好贵,能省则省吧,“我冲冷水了。”
桑青时默了一秒,“疼吗?”
昨晚是很疼的,今天不碰已经没感觉了,想说不疼,不知怎么话到嘴边 “不” 字没了音,就剩委委屈屈一个“疼”。
桑青时放下他的袖子,语气硬邦邦,“疼就擦药。”
唐远怔了怔,知道自己活该,低低嗯了声,又垂着脑袋说:“那我走了,桑先生。”
桑青时点头,在唐远转身走出一段后仰头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呼出来。
唐远口袋里手机响,边走边接起电话,桑青时见他突然站住不动了。离着有段距离,听不见他和来电者的对话内容,但明显感觉出他的慌乱和僵硬。
桑青时径直朝唐远走过去,唐远挂了电话,也转头朝桑青时奔来。
第36章
“桑先生,你能不能陪我去找个人?”
桑青时见唐远急慌慌的,没问原由,“可以,上车。”
他方才没将车熄火,两人上车后直接换到驱动档,“找什么人?发生什么事了?”
“我做家教的学生留了封遗书失踪了,手机钱包都没带,她妈妈急坏了,问我有没有可能知道她去哪。” 唐远系安全带时手在发抖,上周给那女孩辅导功课的时候还看不出异常。
桑青时也蹙了眉,“报警了吗?”
“报了,有遗书所以马上能立案,警察和她家里人已经从中午找到现在了。”
“那你有什么想法?”
唐远从接到电话那刻就在努力回忆,似乎有了点头绪,但又不是很确定,“上礼拜我给她讲题的时候她突然问我是陵江漂亮还是羁门江漂亮,你说她有没有可能去了江边?”
这两条江是平州最大的自然水景,桑青时的别墅就在陵江附近,羁门江离这跨了半个城。
桑青时认为这个线索很重要,起码好过漫无目的地找,“你怎么回答?”
“我说陵江漂亮,但她说觉得羁门江对岸的景色也不错。怎么办啊桑先生,她不会真的去跳江了吧。” 毕竟是相处了几个月的人,还是同龄的小姑娘,难免让唐远怕得不行。
“先别慌,你有告诉她父母这件事吗?” 桑青时要镇定很多。
唐远摇头,“没,我挂了电话才想起来,而且只是瞎猜的。”
桑青时直接踩了油门,交代唐远道:“你电话打回去,告诉她家人去羁门江找,我们沿着陵江找。”
唐远有了主心骨,掏出手机拨通了刚才的号码。
江岸上只能步行,桑青时找了个能停车的地方,和唐远下车沿着桥栏往江尾走。
近十一点的陵江桥从南向北几乎望不到头,行人也零星,多是约会散步的小情侣。昏黄路灯照得清眼前的路,却照不亮江面的黑,依稀月色细碎地洒在上头,随着夜风泛起波光,显得多少苍凉。
唐远紧张地手心冒汗,心中百感交集。
那是个性格文静温吞的女孩子,并不是特别聪明,但很好学。她家里对她要求高,连续两次高考没达到理想分数就一直复读。平时和人交流看起来十分正常,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自杀的倾向。
唐远没有固定信仰,属于逮神就拜,见佛就磕的那种,此时别管是谁在护佑,心里祈祷着她只是复读压力大,跑出来散心,写遗书只是一时情绪宣泄。
手机音量开到最大,希望能收到有惊无险报平安的消息,再不济,能在为时未晚之前找到她。碰上路人也会问他们是否见过举止怪异的女孩,但都得到否定答案。
两人步履匆匆,桑青时走在唐远前面,时不时停下来等唐远喘息一下。
正当以为她并没来这里时,隐约听见前方传来扑通的落水声。
不远处有行人惊呼:“啊呀!有人跳下去了!”
“是个小姑娘吗?方才坐栏杆上的。”
“好像是,我也没看清!”
唐远登时觉得耳膜嗡鸣,头皮炸裂。
冲至近前低头朝江面看,破开的水花仍在,人却已经不见了。
唐远会游泳,小时候在河里扑腾出来的,人命关天,当即便撑着桥栏要跳下去救人。
却被一只大手骤然抓住肩膀。
“你呆这!” 桑青时提声喝道:“我去,报警叫救护车,通知她家长!别给我添乱!快点!”
说罢脱了大衣和西装外套以唐远来不及反应的速度纵身跃入江水。
十几米的高度,落水时发出不小的声响,重重砸在了唐远心上。
方才他还训斥自己,说气温太低不该呆在外面,此刻江水有多凉可想而知,他就这么衣衫单薄地跳下去了。
会平安无事的吧?
千万不要有危险。
唐远一瞬间开始笃信因果,相信好人能长命,善举有善报。
全身颤抖地站在桥上,谨记着桑青时的交代,打电话,不添乱,却一直忍不住掉眼泪。
他扒着石栏寻找桑青时的身影,终于在四周围满路人的时候得见他浮出水面,一颗收紧到快要停跳的心才恢复过来。
桑青时不仅上来了,还把他的学生也拉出水面,只是女孩似乎已经没了意识,不求生也不挣扎,无知无觉任由桑青时携着朝岸边游。
到达岸边有一段距离,唐远冲下江堤,同样被牵动了心肠的路人也纷纷参与救援,两位离江岸近些的大哥快过唐远下了水,同将要游至岸边的桑青时合力把女孩举起来,从岸边石壁上接力送了上去。
唐远朝桑青时伸出手,另一只手紧抓着上面的人,将已被冰水浸透且体力耗尽的桑青时拉了上来。
女孩已经没了呼吸,万幸的是有懂得急救知识的路人在场,迅速为她做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压,直至她静若止水的胸膛重新有了起伏。
救护车呼啸着驶向这场惊心动魄的生死争夺,恢复微弱呼吸的女孩被两名护士抬上担架,眼看一场悲剧得以避免,在场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桑青时浸在江水里太长时间,加上体力耗损,暂时需要休息,被唐远搀到一边坐下平复呼吸。
唐远脱了外套和毛衣,连同桑青时自己的衣服全都披在了桑青时身上,还用身体紧紧搂着他,为他取暖。给女孩父母打了电话,简单讲述经过后叫他们与医院联系,便再也顾不上其他,一心扑到桑青时身上。
见他全身湿透,嘴唇冻得发白,担忧地问:“桑先生,你要不要也去医院检查下?”
桑青时没有水下救援知识,能把溺水女孩捞上来全凭泳技和体能,因毫无拖着个人游泳的经验,不容易适应,在水下的呼吸和姿势都经过了几次调整,着实没少折腾。
跳下去之前他没想太多,除了不能见死不救的天然使命感,更多是因为唐远敢跳,他就敢。
但他可以跳,唐远不能。
虽然没有一把年纪还矫情着 “爱一个人愿意为他去死” 这种理论,但他的确希望唐远无论以什么身份在他眼前,都能好好生活。
他稳着喘息,又因呛水咳了几声,对唐远说:“不用,你开车,我回家泡个热水澡。”
唐远大一暑假考下来就再也没有摸过的驾照,终于派上了一次用场。
第37章
一进门,唐远快步冲到桑青时房间的浴室开了热水,换下脏衣服又进厨房煮起驱寒的姜汤。怕吵醒阿姨和小叶子,轻手轻脚地不敢发出动静。
他在这住了一个多星期,煮过几次饭,轻车熟路地找到桂圆和枸杞,胡乱各抓了把连同几块去皮的姜一起丢进锅里,又往里加了糖。
桑青时在闭目养神,浴室外听不到动静,唐远端着用料十足的姜汤敲了敲门,“桑先生,我可以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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