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说唐远怎么吓成那个样子。怪他自己心虚,急着带走唐远,没有当面跟季安对质,给唐远出头。
他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就往外走,这个时间聚会不会散场,季安对唐远说那么脏的话就他妈是欠揍。
“桑先生你去哪?” 唐远见状慌了,两步冲到近前拉住了桑青时一只胳膊,阻止他出门。
桑青时不轻不重地甩开他,强压着怒意道:“你在家等我。”
“你要去找季安吗?你不要去找他。” 心急之下唐远两手环住了桑青时的腰,用尽全身力气困住他。
桑青时怕伤到他,没太用力地掰开他的手,却听唐远惊慌而恳切地求他:“不要跟他打架,打架会受伤的,我不想去医院看你,我害怕。”
最后一句甚至带了颤抖的哭腔,桑青时一下便理解了唐远的恐惧——医院是他看着家人一个又一个离开他的地方。
桑青时骤然冷静了下来。
上一次唐远跟他讲起父母的病,说抽烟对肺不好,劝他少抽,到现在他都没有再碰过一根烟。
即使唐远无法对男人产生爱意,但桑青时知道,自己是唐远最重要的依靠。
他不该让唐远不安心。
确认桑青时停了脚步,唐远由他身后圈紧的动作放松下来,才渐渐觉出这个姿势不妥,僵硬地不动了。
没等收回手,桑青时轻轻放下了他的胳膊,转过身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
桑青时想要安抚他,却不敢有多余的动作,不确定是否能像原来那样轻拍他的肩膀或者发顶。
向来身居高位,头一次觉得自己很卑微。
良久,两人间稀薄的空气仿佛停止了交汇,室内静得落针可闻。
唐远鼓起勇气,破釜沉舟地问:“桑先生,你也想操我吗?”
否则非亲非故的,桑青时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唐远自问他身上根本无利可图。
桑青时没有立刻否认,半秒的迟疑,不是答案等于答案,再想说没有,已经错过了时机。
唐远的脸色一下变得刷白。
“我不想骗你说我没有过一点那种念头。” 桑青时苦笑。他是喜欢唐远的,灵肉不可分离的那种喜欢,当然想同唐远做亲密的事。
他不觉得羞耻,他怕唐远觉得恶心。
“有次在咖啡馆我叫你帮我脱衣服,你…… 那个了…… 不是因为喝咖啡兴奋吧?”
桑青时坦承:“不是。”
唐远咬着嘴唇,低头陷入沉思。几息过去复又抬头,却不敢直视桑青时的眼睛,“对不起桑先生,我没想过要和男人做这种事。”
桑青时不意外,也谈不上失望,认真道:“你没有错,不必为这个跟我道歉。”
唐远突然站起身,朝桑青时恭恭敬敬拘了一礼,“桑先生,我有件事正准备和您说呢。下礼拜我开学能住宿舍了,准备明天下班就搬过去,叨扰您这么长时间,感谢您对我照顾。”
他极不自然地撒了个拙劣的谎,明知桑青时不会信,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完。他给不了桑青时想要的,就不能厚着脸皮再要桑青时给他的。即便桑青时不计较,他也无法心安理得。
空气凝滞,桑青时自嘲地发出一声轻叹,没说挽留的话。
第34章
桑青时很早就知道唐远取向正常,会对着女同学送的情书脸红,会羡慕街上挽着手出双入对的情侣。
他清楚这一天早晚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唐远可以说是逃走的,婉拒了自己或叫司机送他,拖着来时的箱子上了一辆出租车。
那大概就是他对同性恋的态度。
阿姨没发觉唐远有什么不对,只以为他开学想住校,小桑叶却难过得厉害,任谁都看得出他想和他的汤圆舅舅青时哥哥永远生活在一起,唐远哄了很久才把他安抚好。
临走前唐远把借住的房间收拾了,被褥铺得平整,空衣架整齐地码在衣柜里,洗手间的镜子也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桑青时已经想不起这间客房在唐远住进来之前是什么样,但它现在的确恢复成了空荡无主的状态。
唐远把他的东西都带走了,毫无遗漏,却没有带走自己送的海豹玩偶。
那个傻东西被留在了床边的柜子上,刺眼而可笑,跟真心一样不值一提。
尔虞我诈的生意场磨硬了桑青时的心肠,却在不经不觉间为唐远开了一条缝儿,露出柔软的内里,有血有肉,会受伤,也会觉得疼。
他早就走过了不被理解和接受的年少时期。人生已过而立,所积累的资本与底气足够他忽视一切非议他的人,足够他再不为取向困扰。
没想到会出现一个唐远。
坚强勤奋,热血天真,讨人喜欢。
却非同类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意无意注意到他的?不知。
从什么时候开始被他左右思考和情绪的?也不知。
心动未必一蹴而就,却定然有迹可循。陈瑞曾提醒过他规避风险,他却心存侥幸拖一天算一天,说到底是清醒着身陷的。
唐远没有留在桑青时家过元宵节。
那是亲近的人才能共同欢庆的节日,他不该利用桑青时的同情和好感。况且那个家太温暖了,再不离开他就要舍不得了。
走之前煮好了汤圆放在餐厅的桌子上,红豆馅儿的,不知桑青时有没有吃。
开学之后唐远过得浑浑噩噩,每天强打精神上课,打工,练琴,还要准备学期末的英语四级考试。他家还不能住人,只好咬牙交了一笔住宿费,搬回宿舍住,打工还要卡着门禁赶车回去。
每天躺上床就会想念他的海豹玩偶,抱着睡了好久,没了它有些不习惯,以至于始终睡不安稳。
唐远的精神不只萎靡,还异常敏感,手机浏览最多的词条是 “同性恋”,留意周围最多的是任意结伴的两个同性,下意识窥视他们互动时的表情动作,以推断他们的关系是否正常。
脑子里跳出最多的名字是 “桑青时”,却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了。
只在最开始收到过他发来的一条短信,从搬走后再没联系过他的唐远当时心脏都不会跳了,抖着手点开的消息。
他告诉唐远自己周六十点前不会回家,让唐远放心来看小叶子,上钢琴课,一切都和原来一样,且往后每周都如此。
唐远确实 “放心” 了,也更难受了。他似乎怕见到桑青时,也怕见不到桑青时,这种复杂矛盾的心理没法厘清。
也不是完全没有见过的,见过一次,通过网络直播上的商业财经专访。
相隔多日,镜头下的桑青时依然英挺俊朗,穿着低调却剪裁考究的西装,堪比橱窗里的模特架子。他同各国记者用中英双语对答如流,举止从容贵气,谈吐内敛而有风度。
可却那么遥不可及。
采访以切入广告的形式结束,唐远慢慢腾腾关了电脑,心中怅然若失。
他明明可以面对面看着这个男人的。
可以比记者和主持人离得还要近。
心里有种不甘,怎么说呢,像一件自己的东西在大众面前被广为称颂,赞扬,他想得瑟地告所有人那曾归他所有,却没有任何证据可证明。
唐远不懂自己为何会对桑青时产生这种不恰当的占有欲。但有就是有,无可忽视,无法解释地就那么存在了。
尤其是一想到季安。
那个斯文败类竟然一边要和自己上床,一边对桑青时说是为了他才回国的。
怎么那么不脸呢。
唐远不会骂人,脏话狠话憋不出半句,却在心里反反复复把季安唾弃了无数遍。
时间长了,就渐渐搞不清楚他到底为了什么难受,为了什么疏远对他那么好的桑先生。
让他别扭着和桑青时划清界限的理由,到底是因为桑青时对自己有那种想法,还是因为桑青时的旧情人找上门来了?
三月的平州乍暖过后又逢倒春寒,唐远一出教学楼,被料峭冷风吹得一个哆嗦,思绪也吹断了。他走出学校后门,沿街往公交站走,准备去餐馆上班。
不经意间看到他那个叫齐磊的同学,正站在路边低头看手机,偶尔四处张望,像在等人。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