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等过段时间休假,我们再一起去那边玩玩吧。”
“好,可以去搓澡。”
“我记得你很喜欢‘水包皮’。”
“麻辣小龙虾也不错。”
“可以去高旻寺。”
“那边总是很灵验。”
我们聊了一会儿旅游的事,有人敲响了我办公室的门,我不得不中止了对话,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是我的白师兄,他进门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小王调走了”,第二句话则是“你要不出国交流一年”。
我知道他一直拿我当弟弟,才会直截了当地和我说这么两句话,他担忧我的情感状况,也担忧我的前途事业。
正常人应该听他隐晦的建议,离赵星远一点,离研究院的是非远一点。
可惜,我不是什么正常人。
我既不想离开赵星,也不想什么都不要,就这么灰溜溜地躲到国外。
这个世界的聪明人很多,白师兄勉强也算一个,他能看出来我进去的背后有黎院长的推波助澜,自然担忧我会再次成为黎院长的棋子,被卷进更深的漩涡里。
我想了想,说:“我还要做最年轻的院士呢。”
白师兄硬生生被我气笑了,他说:“老师给你画的大饼,你倒是也信?”
“为什么不相信呢?”我转了一圈手里的笔,“人总是要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
“崔明朗,你什么时候信这玩意儿了?”
“和我老公学习到的,永远乐观,永远积极向上。”
“你老公和这两个词没有一点关系。”
“和我年轻时的老公学到的,”我的话听起来像是狡辩,但其实不算狡辩,“他那时候可鸡血了,充满了蓬勃的力量……”
“停,”白师兄比了个停止的手势,继续说,“你今天好像不太正常,发生了什么么?”
我收敛了笑容,说:“好吧,我的确不太正常。”
“到底怎么了?”
“我刚刚给赵星打了个电话。”
“你们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有营养的话。”
“那你怎么回事?”
“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愉悦了,特别想把我们刚刚打电话了的这件事,告诉别人。”
“然后我就来了?”
“嗯,你就来了。”
“我明白了,”白师兄低头看了眼手表,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耐烦,“你是随机找个人狂撒狗粮,错的是我,我不该这个时候来找你。”
“你来的时机刚刚好,”我终于忍不住笑,“你给我带来了个好消息,以后不用再看小王在我眼前晃悠了。”
“崔明朗,”白师兄豁然起身,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模样,“你可是天才啊,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像什么么?”
“什么?”我其实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但我并不觉得受到了冒犯。
“像个被爱情套牢的傻蛋,”白师兄深呼吸了几次,仍然难掩情绪,“我记得你之前挺风流倜傥的啊,怎么进去一次再出来,就成情圣了?”
我又不可能和他详细说说我离婚又复婚的心路历程,也不能和他详细说说我和赵星来回折腾、各自玩咖的这些年,最后只能笼统里回了句:“患难见真情吧。”
“你这不止患难见真情了,简直老房子着火,重新陷入热恋了。”
“有那么明显?”
“非常、非常、非常明显。”
“那很好啊。”我感叹了一声,丝毫不顾及白师兄的感受,“我和赵星之前就缺这点恋爱的感觉,现在有了,你该祝福我们的。”
白师兄看起来时刻想要掉头离开,但他还是忍耐住了,过了几分钟,他终于说出了今天来找我的目的,他说:“我准备独立申请课题,你能不能帮一把我。”
“怎么不和黎院长一起了?跟着他过的概率比较大。”我这的确是实话实说。
“总不能一直依靠别人吧,”白师兄叹了口气,“黎院长也有自己的私心,还是远着点他吧。”
第88章
“我会帮你。”我给出了承诺,白师兄过往对我不错,现在又直白地向我明示了黎院长有问题,我没理由不帮他。
“那就多谢了,”白师兄松了口气,起身告辞,“我回去做实验,你继续忙你的。”
“我其实也没什么可忙的。”我实话实说,“不用带学生,搞科研也没什么难度,一天工作一两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在发呆罢了。”
白师兄看起来特别想打我,但他按捺住了,最后咬牙切齿地说:“我知道你是天才,可以不再提醒我这一点了么?”
我很好脾气地回了一句:“我尽量吧。”
白师兄气呼呼地离开了,我开始慢吞吞地做今天的工作,等写完了最后一个句号,刚好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了。
去食堂吃饭的这一路,我碰到了不少过去的学生,他们都很热情地和我打了招呼,有年纪轻的学生,还很幼稚地问我,能不能转回来做我的学生。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很认真地告诉他:“不能了哦,不过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你的老师也很忙的时候,欢迎来找我。”
他的脸变得通红,过了几秒钟,才说:“谢谢老师。”
我放下了自己的手,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我没在食堂吃饭,反倒是打了饭,准备回办公室吃,一路上除了学生,也碰到了不少熟人,大家的脸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说着体贴温和的话语,极有礼貌地规避开我进去的那段过往。我越来越觉得无趣,等终于走出食堂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我慢慢地向前走,饭菜的温度越过铁质饭盒传递到手心,我却渐渐发觉,有时候孤独并不是什么坏事,或许只有自己才能永远陪伴自己,而其他人,总会在某些时间、某些时间中选择缺席。
我的感伤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当我拧开自己办公室房门的时候,赫然发现赵星坐在我的办公桌上,正在用钢笔审阅文件。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一边关门一边问。
“我帮你换过锁,钥匙也一并换了,当时给自己留了一套。”赵星头也不抬,继续做手上的工作。
我把饭盒放在了茶几上,开了盖子和一次性筷子,正准备吃饭,停了停动作,问他:“午饭吃了么?”
“路上喝了杯巧克力,现在在忙,你先吃。”
我“哦”了一声,开始吃饭,吃到一半还打开了有声阅读软件,听了一会儿我研究的领域的最新消息。
吃完午饭,四十分钟已经过去了,我将饭盒扔进了小型的自动洗碗机里,按下了开关键,又洗了洗脸,补了层面霜,这才拉开了赵星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问他:“还没忙完?”
赵星用钢笔画了个圈,在旁边写了几个字,说:“我记得快到你的午休时间了。”
“的确,我该睡两个小时,然后美美地等待下班了。”我一直觉得,充足的睡眠有助于高效的工作效率,并以每天能睡十个小时为荣。
“那为什么不睡?”赵星语气平静地“质问”。
“你还在忙,我不太忍心睡。”
我说完了这句话,眼睁睁地看着赵星的笔尖重重地向某个方向滑了一下,他终于舍得把视线从他的文件挪到我的脸上了,我为此对他露出了笑容。
不过他看起来没有中止工作的打算,看了我一会儿就重新低垂下眼,继续手上的工作,他飞快地说:“我想在你的身边,但工作没有做完,就选择了这个办法。你不必关注我,也不必和我说话,忙你自己的,睡你自己的,等我忙完,我们再一起回家。”
——再一起回家。
我在心底咀嚼着这几个字,心底难以遏制地涌现起甜蜜的感觉,人总是很会自我安慰和脑补的,以前我总会想,这不过是一段情话,但现在的我,却会把这句情话悄悄地重复一遍又一遍,拍一拍质疑的自己的肩膀,对自己说:“他好像是说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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