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把对话继续了下去。
杨:颁奖礼邀请全部的主创参加,你也在内。
发出去后,杨远意皱起眉。
怎么有股离婚后不得不被迫共同去小孩家长会的感觉?
但他还没撤回,方斐那边已经给了答复。
——“好。”
FANGFEI:我就在虹市拍戏。
FANGFEI:杨导你安排自己那边就可以了
“那我们过几天见一面,谈谈到时候应该怎么准备吗”打字到一半,小十岁的年轻人已经给了他解决方案,他赶不上方斐的速度。
杨远意手指顿了顿,把准备好的委婉说辞全都删掉,闷闷不乐地回了个:好。
或许是前一年佳片扎堆,相比之下这年提名的电影就有些不够看。
《岁月忽已晚》能提名最佳影片多少有电影小年的因素,但其高口碑和在业内收获的好评也功不可没,否则不可能同时提名表演奖与导演奖。闵红棉的表现差强人意,评论家们倒基本都觉得方斐很出彩。
只是今年,影帝获奖人选已经有了风向标和大热门——反战片《白桦,白桦》的男主角,提名过两次,在电影里饰演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表演煽情催泪却又十足克制。
方斐可能清楚自己并不会获奖,他依然在拍戏,不再过多联系杨远意。
金橄榄今年办到了第37届,大本营虹市早早做好准备。
红毯之前都要去酒店集合,杨远意前一天通过几道关系再三确认方斐一定参加,故意到得很早。他精心挑选了一套银灰西装,深蓝领带与他的瞳色相得益彰。深棕头发剪短了些,这套着装让他挺拔而英俊,散发着文雅的男性魅力。
闵红棉跑来看他,打趣他年轻,这才回自己房间化妆。
房门重新虚掩,杨远意不动声色地摘了深蓝色的领带,希望自己看上去活泼一点,想:方斐会喜欢吗?
他到底做了胆小鬼,把心吊在半空,随着江畔的风摇摇晃晃。
随着天色渐暗,期盼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女助理再次催促杨远意出发前往颁奖礼,他有些焦躁,准备质问程树怎么回事,刘珊妮的电话抢先一步打了进来:“杨导——”
“方斐呢?”杨远意急忙地问。
第六感一向准得可怕,他甫听见刘珊妮的语气,就直觉方斐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果然,刘珊妮说:“阿斐不来了,杨导,你现在出发去颁奖礼吧。”
“他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但……”刘珊妮带着不确定说,“阿斐今早拍淋雨戏,刚刚突然在片场晕倒,小艾给他量了体温,烧到39度7……”
女人的声音被电流与空旷的走廊反复压缩得失真,好似带着沙沙的杂音,杨远意耳中一疼,紧接着大脑中心如同被针扎一般。
阿斐怎么回事?
淋了冷水不知道先擦干吗?身体不舒服也不喊停,就坚持着拍完?
他是没发现,是在强忍,还是故意的?
故意搞坏自己的健康,去医院,吃药或者昏睡,好有一个完美的借口不必出席颁奖礼,这样就不用和他见面了对吗?
方斐真就这么不想见他,不惜折腾自己?
杨远意仿佛也开始被体温灼烧,他的手指攥紧又张开,试图冷静。
他一向理智大于感情,知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该做什么。金橄榄是国内最重要的奖项,《暗恋者》当年只有一个提名而且落空了,这次他很可能得奖,最佳导演或者最佳影片,方斐已经来不成,他必须出席……
可是,方斐晕倒了。
发烧会让他冷,方斐是最怕冷的。
电话尚未被挂断,刘珊妮问:“杨导,我们现在要不要先按计划……”
与此同时,助理敲开门:“杨导,到时间了,麻烦您先——”
“对不起,我现在临时有事必须离开。”杨远意站起身,平整的西服下摆堆起几道褶皱,他对电话那头的刘珊妮说,“给我准备车,他现在去了哪个医院?”
“啊?”女助理愣了愣,“可是颁奖礼马上就要……”
“对不起。”
第五四章 最佳导演
第六人民医院,入夜,灯火通明。
急诊科外排着长队,最近是流感高发期人满为患,又过了办理住院的时候所以只能在输液大厅暂时安顿。
最角落,方斐戴了口罩,垂下眼皮注视自己手背的针孔,脸色越发苍白,眉眼漆黑。
小艾摊开刚带来的羊绒毯,往方斐身上裹。
刚虚弱地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女生毫不留情地横了他一眼:“手放下,坐好!”说着将边角也掖紧了,气鼓鼓地把方斐包成了粽子。
春寒料峭不再,可白昼晴朗,温差大,早晚依然有些寒意。
十小时前,方斐都还活蹦乱跳的。
《初出茅庐》剧组的拍摄任务很紧张,并没因为这天有金橄榄颁奖就额外开恩。早晨,雾气未散,他们在阴沉沉的晨光里拍一场淋雨戏。
调试好的灯光临时失灵,拍的前两次都效果不佳。在剧组这是比较常见的事,方斐也经历过好几回了,没多想,就站在旁边等,并不去擦干头发换衣服。重新开拍时他才换了件备用的戏服,直接上去继续淋水,前后一共拍了五次才过。
休息片刻,继续下一场。
这时方斐已经有点鼻塞了,但他以为只是普通着凉,并没有告诉别人。
他希望早早地收工可以前往金橄榄颁奖礼,请假都批过了,同组的演员还打趣让他替自己向某某影帝、某某天后要签名,他一一应下了,却笑得有些勉强。
杨远意联系他,向他确认去不去颁奖礼前,方斐想过拒绝。
可他的“不去”还没说出口,就被杨远意横空截断,反应过来时已经答应了。后来刘珊妮也问他,好似他不能不参加一样。
于是方斐想,还是去吧。
他那么喜欢《岁月忽已晚》,哪怕知道这是杨远意为俞诺写的血书。
李航的阴沉,小琳的勇敢,冶阳灰蒙蒙的天空与发白的阳光,至少这些都存在过他的记忆里。当它们交叠放映时,方斐想,他和杨远意在一起。
就当是去见证一次,无论结果如何。
岂料拍最后那场对手戏的时候,他开始手脚发软,全身乏力让他头晕,喉咙也痛,说台词时每个字都像刀割。方斐意识到自己感冒了,导演一喊“卡”,他走向小艾想要感冒冲剂和止痛片——
然后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再睁开眼,已经在前往医院的车上了。
身体状况方斐很清楚,并不像小艾描述得那么可怕。但晕倒时脑袋在道具上磕了下,破了皮,腿上也有伤,检查后还好并无大碍。
现在体温没有39度那么吓人,依然够呛。
输液袋中药水缓慢滴落,方斐看了好一会儿,手指摩挲着调节速度的旋钮突然问:“这个要什么时候才完?”
“啊?”小艾眨眨眼,“起码再过两个小时吧——”
“那去不成颁奖了。”方斐小声自语。
“……你还想着什么金橄榄呀!不许去!”小艾气得眼睛也红,“颁奖有身体重要吗?我已经跟唐澳姐打过招呼了,不管怎么样输完液就回酒店休息。拍戏明明不用这么拼啊,你不要老折腾自己好不好……”
女孩子也多愁善感,说着说着,差点把自己说哭了。
可安慰不如给她找点事做,方斐眼珠一动:“小艾,有水吗?我想喝水。”
小艾赶紧把温水递给他,嘴里停不下:“幸亏今天青盛哥开了车——”
方斐剧烈地咳嗽起来。
慌乱擦掉膝盖的一片水渍,正要说什么,身后有个声音不失时机地插 入:“干嘛呀,提到我你就这么紧张?我又不吃人。”
小艾站直:“啊,青盛哥,你还没走?”
来的是《初来乍到》的男一号,邵青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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