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不动,我帮你收拾家务。”脏脏说着,门外边已经有了钻头的声音,非常响,“你也别出去,你也没多大。”
“我很大啊,我都上初中了。”小混混给五金店的师傅倒了杯热水打算一会儿送过去,再看向门框时,隐隐约约觉得爷爷好像还在。
尽管老板的动作麻利,可是这道防盗门到了天黑才装好,工序复杂,门框原生状态太差,费了不少功夫。
“门好了啊。”终于,老板摸了一把汗脖子,大冬天的,这活儿挺累人,要不是家里只有两个孩子他真不接,“咱们要个什么锁啊?”
“要个……”小混混像看电影似的看着新门,银灰色,全都是金属,像是把保护罩子焊接在门外,以后有了这个看谁还能进来,“要个便宜的吧,不用太贵。“
“不要便宜的。”脏脏端着热热的排骨汤抗议,下午从阳台上找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存下的海带,他简单洗洗之后就下锅了,居然还能吃,“我们不要便宜的。”
“不要便宜的?那就换一个好的。”老板按照给的钱来计算,又看了看俩孩子的生活情况,没有把预算拉满,“换完之后还剩下100块啊。”
“这么贵啊?”小混混也在喝汤,刚刚还在滚热的汤里打了两个鸡蛋,一人碗里有一个,“能不能……”
“叔叔,我们要好的,要好的锁。”脏脏咬着一块排骨,恨不得连骨头一起吞,牙尖在排骨上硌硌硌,都硌出了牙印还不舍得撒口,“要坏人进不来的锁。”
“好,叔叔给你安一个坏人进不来的。”老板一边干活一边笑,这么一个小玩意儿,拿了钱,还要装作老人留下的。别看人小,但是这个家像是他当家。
脏脏这才放心,嘴里叼着没舍得吐的骨头,把碗里一大块带肉的脆骨夹给旁边。“哥,你吃这个,这个好吃。”
“你吃你吃。”小混混又给他夹回去,“哥都吃出汗了。”
“出汗好,出汗不感冒发烧,你屁股流血了,多吃。”脏脏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倒是哥的脸一下子冲成了血红,“哥,你怎么了?肚子疼啊?”
“没,没事。”小混混没想到他一下子宣之于口,真是童言无忌。好在五金师傅并不知情。结果就是他这样一犹豫,那块排骨准确无误地掉入自己汤碗中。
“小哥儿俩,感情真好啊。”老板看着他俩让来让去,大人的心都酸软了,“不过你弟弟真像个小女孩儿,白白净净,漂漂亮亮,长大了不得了啊。”
“是,他长大了肯定不得了。”小混混笑呵呵地应了,听别人夸弟弟比夸自己还舒心,“好在不是长头发,否则一定有人认错。”
“你还说呢,那天我真看见男人留长发。”老板闲着也是闲着,换着锁就跟他俩聊起来,“进了理发店,你猜那头长发卖了多少钱?200多块呢。”
“这还能卖钱?”小混混不信。
“我这么大个人,骗你们干什么?就河边那家理发店收的。”老板喝了口热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话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脏脏听完都愣了,原来长头发还能卖钱啊,卖得还那么多,可以要200块?
200块可以干很多事,买很多排骨和鸡腿,还能去买最便宜的小鲫鱼。这么一想,脏脏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下定了一个决心,就是再也不剪头发了。要留长长的,再一次性卖出去,别人怎么看自己无所谓,只要哥对自己好就够了。
等到他俩这顿饭吃完,防盗门也刚好安装好。剩下的钱,五金店的老板放在了桌上,又嘱咐了几句木头门的门轴该上油了就离开了。小混混洗了手,将那张钱爱惜地拿起来,郑重地放进裤兜里,再洗了一块干净的抹布过去擦门,好奇地观察这扇门。
“哇……哥,这门可结实了,完全踹不动!”脏脏也贴过来,排骨的滋味实在太好,海带汤也好喝,但是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没有肉包子美味。都没有哥递给自己的第一个肉包子那么好吃。
“是啊,你看,这都是铁的。”小混混将门框擦得一尘不染,明知道只要用几天就会脏。他也没想到一扇门能带给自己如此巨大的安全感,就好像是……金钟罩,铁布衫,从天而降,让自己百毒不侵。
“这是爷爷给的。”脏脏看得出来哥很喜欢,尽管只是一扇门,但是他从哥的眼睛里看到了没见过的东西,像获得了什么宝贝,“爷爷……爷爷也希望你好好的,千万别再被对门给欺负了。对门不是好人,但是咱们也……也得反抗。”
听了这话,小混混用力地点了点头,没错,这是爷爷给自己的,尽管爷爷不在,可他还是给自己送来了保护层。爷爷一定是觉得自己太孤单,又送来了一个弟弟,觉得自己和弟弟没有保障,再送了一个门。
“哥,你的肚子现在好点儿了么?”脏脏好想伸手摸摸哥的小肚子,或者贴上去安慰一下。肚子啊肚子,你可别在闹腾了,哥的屁股破了,你乖一点。
“好多了,没事。”小混混没忍住,戳了一下他的小泪痣,“咱们快进屋吧,外头冷……”
话音未落,刚才一直毫无动静的安静楼道出现脚步声,沉重,缓慢,伴随着呵斥呵斥的喘气声。小混混对这个声音太过熟悉,听了这么多年,每次听到都心惊胆战。一时间心情被恐惧占据,但手上的动作又非常快,将防盗门死死地一撞。
砰登,门撞上了,感应灯也被自己给撞亮了,对门的醉汉慢了一步,等到他到了门口时只能和门里的人隔着钢筋相望。
“小兔崽子!”醉汉丢了东西心情就不爽,正想找人发火,“就他妈你们俩丧门星,我他妈手机一大早就没了!昨晚我在这儿躺着,是不是你俩翻我裤兜了?”
“你他妈胡说!”小混混也不客气,可能是嗓子要进入变声期了,有些沙哑,“你撞我家的门,我没让你赔钱就不错了!”
“还赔钱?我呸!”醉汉还想一脚踹,以前踹了木门能听个响儿,解解气,这回一脚踹在金属上,门没动,自己脚疼,“你们俩给我小心点儿!”
“你也给我小心点儿!你敢碰我弟,我让你活不下去!”小混混隔着门和他放狠话,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他抓着木门使劲儿一撞,两扇门都关上了,拉着弟弟的手往卧室里去,气得手都发抖。
脏脏第一次见他生这么大气,就轻轻地摸他后背,给他顺顺。“哥,别气,你讨厌他,我以后帮你对付他。”
“你可别。”小混混是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男不女,这辈子受人欺负,“没事……咱们洗洗上床吧,反正也没事干,进被窝里暖和。”
“嗯。”脏脏发现哥不高兴了,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对醉汉的恨意更加一层。两个人烧了水,泡泡脚又搓搓手,暖呵呵地进了被窝,阳台不漏风了,门好像也不漏风了,肚子里吃得又饱,小混混终于又把弟弟拢在怀里,开始为两个人的未来打算。
“哥。”终于又睡回大床了,虽然沙发的软窝窝也很舒服,可是脏脏还是想上床,“你想什么呢?对门的人惹你生气,你别往心里去。”
“没有,不生气了,这些年都习惯了。”两个人在漆黑的被窝里眨眼睛,小混混摸了摸肋骨,自己真的长肉了。忽然肋骨上多了一只小手,小瞎子似的乱转,从上往下,这里按按、那里揉揉。
“你干嘛呢?”小混混压住他的小手。
“我想和你的肚子说说话。”脏脏往下出溜,顾涌顾涌就下去了,小脸贴在哥的肚脐上,先吹了一口气,“肚子啊肚子,你以后每个月不要闹,拉肚子很累的。”
小混混被他逗笑了,小孩儿就是小孩儿,真好骗。“那我的肚子说什么啊?”
“我听听啊。”脏脏将耳朵贴在哥的肚脐上,认真聆听,随后说,“里面说,它答应我了,以后每个月都乖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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