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在纸片上定格两秒,神奇的是,十三年前的那点情愫似乎最近总是穿堂过。如果它在一年前也能光顾得这么频繁,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走到这一步。
柏知望没耽误太多时间,刷卡,进门,替秦舟脱鞋换衣。
单间本来就不大,秦舟又爱带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柏知望进来时根本没处下脚。
柏知望头疼地扫一眼屋内,把秦舟扶上 床。
“药你放在哪了?”柏知望问。
“吃完了,没来得及买。”
“稍等,我下楼去拿。”
分是分了,习惯还一直在。年轻时某人总是丢三落四,柏知望就替他把常用的东西长期备在自己行李箱里。
下楼梯开门拿药这套动作,柏知望只用了一分钟,怕秦舟多疼一秒。他没等电梯,气喘吁吁跑回来倒水,扶着秦舟起来把药吃了,心里石头才算落地。
秦舟吃完药躺回床上,手脚没那么冰,眉心也舒展不少。
柏知望稍微放松些:“我去给你炖点鱼汤,有碗吗?”
“不吃鱼,有刺。”秦舟迷糊着摇头。
柏知望气笑了,轻骂他懒,给他擦完身体后准备下楼:“你带嘴喝就行,刺我给挑完。”
秦舟还是不让:“真的没必要,我自己来就行。”
都疼成这样了还来什么来,柏知望不理他,自己下楼了。
公共厨房在一楼,因为经常有人加班到半夜,所以院里特意辟出小块地方让大家煮点夜宵。
柏知望的厨艺没话说,秦舟爱吃的菜都是他的拿手菜。
正好下午他出去买了条活鱼,煎完鲜香,小火炖半小时出锅,眼馋死一众加班的同事。
柏知望端着自己的碗上楼,顺便煮了点小米粥。之前有老中医跟他说粥放温热后最上面那层皮养胃,所以柏知望总先刮下表层,吹凉了给秦舟。
勺子喂到秦舟嘴边,柏知望说:“吃点东西再睡。”
秦舟半睡半醒着,太阳穴胀痛,他难耐地摆摆手,“不吃,想吐。”
“没事,想吐就吐。”柏知望端着清水,垃圾桶挪到脚下,手在他背上顺着气。
秦舟固执地摇头,“脏。”
柏知望只好把纸巾也抽过来,怕头发沾到水,还帮他用皮筋绑起一半,“擦干净就不脏了。”
“没事,我自己弄。”秦舟忍了会,最后白着脸,把浴室门拉开锁上,一个人抱着马桶吐了很久。
敦煌的夜忽然入定,沉沉远远地传来几声钟鸣。
等秦舟出来时他已经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牙都刷好了。
柏知望觉得胸口涨涨地疼。秦舟收拾得这么熟练,想必是从前就疼过很多次,而柏知望却因为这样那样的事不在他身边。
秦舟喝完汤,舀了几口粥,实在吃不下,再多又想吐了。
房间变得安静,柏知望守一会觉得应该没大碍,蹑手蹑脚地准备去洗碗。
忽然秦舟在背后叫了声“哥”,他立刻打了个激灵。
两个人在一起时间太久,总有不少属于彼此的称呼。以前秦舟做 爱时喊“柏老师”,调情或者撒娇就喊“哥”,反正怎么样都能让柏知望脸热。
“就这么急着走吗?”秦舟声音在枕头里闷着,听着像在哭,“你总有很多事情。”
柏知望愣在原地,手里捧着饭盒,脚底像灌了铅水动弹不得。
秦舟见他沉默,嫌热,扯自己胸前的扣子,说不上来是撒娇还是撒气,让柏知望听着心里麻麻的。
“一会冷落我,一会又对我好,我要一直猜,一直猜,连想你都不敢说,怕你累,怕我烦。”这是真醉了才会这么说话,以前的秦舟绝对不会这么服软,是只永远高贵耀眼的孔雀,有不满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发泄,“可我能怎么办?让我不想你,我又做不到。”
柏知望盯着他,那点心思快把胸腔烧糊。
秦舟不再吭声,把脸埋进枕头,领口皱皱巴巴,看着让人不忍心。
“先把眼镜摘了,”柏知望叹了口气,放轻语气,“衣服也换一换,这么睡不舒服。”
秦舟醉得没什么意识,但能听懂人话,闭着眼双手交叉脱掉衣服,光着上身。
柏知望:……
对方都主动到这种程度,清醒的人也没必要非礼勿视。睡衣都挂在衣架上,柏知望费老大劲才帮他换洗干净。
等确定人睡熟了,柏知望进浴室洗衣服,等他忙完回来再看,秦舟已经换了个姿势,趴着把被子压到身下。
柏知望看着好笑,掰着他的肩膀把人扶正,仔细掖好被子。
秦舟胸前因为酒精泛着红,半拉长的头发被汗浸湿,睡衣扣子敞开,露出一大片皮肤,被吵醒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熟悉的面庞后又放心闭上,扒拉上他的肩膀,冲他耳朵说:“你陪陪我。”
声音小得像在吹气,这口风似电流从耳后贯穿到全身。爱了十多年的人在面前一口一个“哥”,还不怕死地到处乱蹭,这谁还能忍住。然而秦舟不清醒,就算再有什么想法,以他们这种身份也不合适。
柏知望大步上前,虽然动作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但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吃了,“你自己说,是不是在勾引我。”
秦舟听不见,睡着了只知道挠眼皮。
柏知望说:“我觉得你是。”
忙前忙后这么久,不干点什么都对不起对方的“勾引”。于是柏知望俯身摘下秦舟的眼镜,在他额头上极轻地贴了一下。
第18章 吃我这份
“叮叮——”
刺耳的闹钟声把秦舟叫醒,一夜甜的苦的混着入梦,苦的生活和甜的柏知望,吵得他脑子快炸了。
胃里还是空落落,抓不住也填不满。茶几上摆着煎鸡蛋和烤面包,一看就是柏知望的作品。
秦舟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发现是干燥清爽的睡衣,昨天脏兮兮的外套已经被洗好挂在阳台,衣架上甚至还有件内衣。
秦舟震惊。昨晚,柏知望,帮他这个前男友,洗内 裤?
这事不禁想,否则等上班时整张脸都没法看。秦舟只能逼自己别乱发散,柏知望是个体面人,应该不至于干酒后乱 性这种禽兽事。
虽然“体面人”这点在秦舟这儿存疑,但结论还是不会变,因为秦舟身体没半点不适,酒店套子的包装也完整无缺,所以柏知望昨天应该只是大发善心把他送回来照顾,再“顺便”帮忙换洗衣物……吧?
他实在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丢人的事,但当初他喝醉出的糗还历历在目,秦舟不禁后怕,想着干脆把话挑明,问问柏知望。
这么想着,秦舟开始坐下来吃早餐。算算看他已经好几个月没吃过柏知望做的早餐,现在进口还是最开始的味道。当初不管冷战时间多长,柏知望都会迁就他的习惯,嘴上说着只做一个人的早饭但还是会留两颗挖掉蛋黄的鸡蛋在保温层,因为秦舟不爱吃黄。
也是在发现盘子里两颗只剩蛋白的茶叶蛋时秦舟才意识到,其实他们之间要说变也没有多变,十三年的爱总不会是假的。
秦舟打算吃完这顿不带爱心的早餐就去跟柏知望道谢并问清楚昨晚发生的事,然后风花雪月靠边站,专心致志搞研究。
这个计划在第一步就夭折了,谁也不知道研发队会在大清早开会。秦舟特意早到了二十分钟,结果还是被告知组长正在会议室。
既然第一步完不成,后面的步骤秦舟暂时就不想推进了——搞科研的同时还能搞搞风花雪月也不错,就是不知道对象会不会还是故人。
半小时后,一份报告和会议纪要送到每个人手上,满纸都是“CDC算法”“对抗网络”“纹理合成”之类的字眼。
秦舟坚信术业有专攻,因此并没有为难自己去了解什么深度学习或组稀疏表示的原理,勉强看明白这份报告研发组对B-04窟做的各种算法实验。
他径直翻到最后一页看实验结果,尽管有心理预期但还是惊讶,没想到短短一个月他们可以做出完成度这么高的实验,成果乍看过去已经很符合视觉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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