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日常慢热文(12)

　　“不不不不，我不要。”于映惊悚地往后躲，两只手拼命在身前甩，他胆子太小了，真的不敢碰。

　　老板抓他抓了个空，只抓到了魏允，便说：“那你就在边上看着，我先教你哥哥，等会让你哥带着你玩儿。”

　　透过指缝，于映看见他拉着魏允的手放在了泥胚子上。泥胚子在陶轮上转得飞快，泥浆从他的指缝间溢出来

　　魏允的皮肤是淡淡的小麦色，手背也一样。做陶瓷的泥是白色的，因而手搭上去的一瞬间，比往常还要黑上一个度。

　　魏允是个聪明的小孩，很快就学会了，老板转身洗干净手，笑着看于映：“怎么样，也上手试试？”

　　有了前者的打样，于映确实没之前那么怕了，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掌心贴上去的一瞬间，湿湿滑滑的触感让他浑身汗毛直立，猛地缩了回去。

　　“怎么是这样的！”他眼睛本来就大，现在更是盛满了惊诧，像昨天刚来度假村时，炸毛的茵茵。

　　“噗嗤！”魏允低着头笑出了声，他显然是憋了很久了，耳朵都是红的。

　　于映有些恼：“你笑啥啊。”

　　小孩子总有莫名其妙的攀比心，见自己被小伙伴嘲笑了，原先的恐惧感一扫而空，坦坦荡荡又搭了上去。

　　于映没玩过这个，笨手笨脚的，总是包不住泥胚子，一不留神就被甩一胳膊的泥浆，他顿时抬起手开始嚷：“飞，飞我身上了！”

　　魏允停下来看他：“真笨。”

　　陶艺老板也说：“玩泥巴不都得弄一身吗，等会你玩够了洗掉就行，不碍事的。”

　　“可是！”于映有些急，他一直是个爱干净的小孩，身上受不得一点脏，于是眼睛往魏允那边看了很久，才硬着头皮将胳膊凑到他面前，咬了下嘴唇，轻声说：“你帮帮我吧？”

　　魏允倒是没多说什么，先把自己的手洗干净后，再用水把帕子打湿，帮于映擦胳膊。

　　落日的余晖照在草地上，也打在人的发缝里，如流金般荡漾着好看的光，晚风吹起阵阵青草的味道，让人陶醉。

　　擦好胳膊，魏允转身洗帕子的时候，于映低头看自己的胳膊，被擦过的那一块凉凉的，已经没有泥点子了。

　　他眨巴了下眼睛，手指轻轻摸了上去，心里想，魏允真好啊，他之前还跟人家生气呢。

　　魏允重新坐回去的时候，于映抬头朝他笑了一下：“谢谢你。”

　　不过是一句简单的谢谢，但于映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说得又那样认真，倒是把魏允给说不好意思了，他蜷起食指碰了碰鼻尖，眼珠子飘到了别处：“没事儿。”

　　这场度假村之旅一共进行了三天，离开的那天，陶艺老板联系魏正初说，他们之前做的陶艺已经烧制好了。

　　周曼夫妇俩做的是款式最简单的小瓷瓶，上了个淡青色，简洁素雅，两小孩儿就不一样了，他们硬生生让老板照着茵茵的模样，做了一个橘白相间的猫耳朵杯子。

　　原先上色的时候于映还很纠结，因为泥胚子没烧制前，颜料上上去很不显色，不管怎么涂，都是淡淡的一层，丑得他直呼想要放弃。

　　但没想到等魏正初将杯子取回来，交到他们手上的时候，之前上的颜色都显了出来，和茵茵的毛色一模一样。

　　猫耳朵杯子有大人一个巴掌大小，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于映左瞧瞧右瞧瞧，喜欢得很，小脑袋一晃一晃，连带着一头卷毛都散发着开心的味道。

　　他将杯子举到魏允面前：“真好看，和茵茵长得一样呢！”

　　茵茵趴在魏允的怀里，眼珠子瞅到了杯子，也好奇地探出脖子来嗅。

　　坐在前面的夫妻俩看了不由相视一笑。

　　这俩孩子之间的矛盾他们是知道的，但从来没想过要去插手，为谁说句理，因为孩子之间的事是没有对错的。

　　他们都是完整的个体，有自己的相处方式，也有自己解决问题的方法，不需要任何人插足。

 

第10章 等风的孩子

　　从度假村回去后，两位大家长就开始继续上班了，魏正初一直在进行之前的‘残疾人收容所’项目，按理说工程已经做到了一半，且因为工地出了事故，上头就没怎么催了，但他还是整天都忙，甚至直接搬到了工地上住。

　　周曼知道，他是想赶在于映出国前完工。

　　南方地区气温降得突然，十一月的时候还只用穿卫衣和外套，十二月的开头就骤然降到了几度，羽绒服棉服统统都要穿起来。

　　课间休息，赵婆婆给两个小孩热了牛奶，又给于映脚下的热水袋灌了新的水。他的腿没有知觉，冷了热了自己都不知道，不给他换的话，这么冷的天会冻伤的。

　　天气冷了魏允就不像以前那样，有事没事出去溜冰，而是跟于映一样，就待在家里逗小猫玩。

　　茵茵又长大了，原先只有巴掌大小，现在已经和一条小臂差不多了。它特别的黏人，平时要么围着魏允转，要么就在于映的腿上睡觉。

　　尤其现在到了冬天，于映腿上都会盖条毯子，它就更离不开了。

　　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齐慕用笔头敲了敲桌子：“回神了回神了，这节课检查昨天的作业，背诵二十六个英文字母。”

　　“啊？”于映翻书的手顿住，脸上升起一股不安，头也低下了。

　　他的心虚全落在了齐慕眼中，想不点他都难：“小鱼先来吧。”

　　话一出，齐慕和魏允的视线都投在了于映身上，而当事人的神情也可以用面如死灰来形容。

　　于映眉间紧皱，懊恼地嘟着嘴，很久以后才结结巴巴地背：“ABCDE，E……GHI……”

　　不记得的知识越想记起脑子就越空，于映的声音逐渐变小，齐慕看他的眼神也逐渐凝重。

　　自从魏允被齐慕收拾得服服帖帖后，课堂就变得和谐了起来，虽然他的作业正确率依旧不高，但好歹会认真去做。

　　反倒是一向让人省心的于映，度假村回来没多久，就开始心不在焉，好几次忘记了作业，上课也经常走神。

　　头几回齐慕都原谅他了，但后面又连续出现了这样的状况，这就不得不让人注意了。

　　于映彻底没了声音，他低着头，声音细不可闻：“老师，我，我真的不会背。”

　　课堂上的齐慕是严肃的，学生对待作业不认真，作为老师也要给予一定的惩罚，他将一张白纸放到于映的桌子上：“既然背不住就抄吧，抄到会背为止。”

　　话落，齐慕转身继续讲新的知识，坐在他旁边的魏允一直没有说话，默默翻开课本。

　　“哦，知道了。”小瘸子知道自己理亏，捏着纸老老实实开始抄字母。

　　下午，魏允在外面上轮滑课，于映还在闷头抄，赵婆婆进来给他送牛奶的时候‘咦’了一声：“怎么还在抄呢？记不住啊？”

　　从上午那节课到现在，右桌角上已经叠了四五张纸了，于映这样聪明的小孩怎么可能记不住，他根本就是没用心，这也是齐慕生气的原因。

　　于映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等赵婆婆出去后才停了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他们学习的这个房间光线很好，课桌旁边是一整扇落地窗，窗外就是小花园。于映趴在桌面上，一个侧头就能看见花园里的光景。

　　魏允正穿着轮滑鞋在花园里练倒溜，齐慕在边上拉着他的手指导。魏允的进步很大，有时候甚至不用齐慕牵，也能溜得很顺畅。

　　齐慕是个好老师，学生心态不端正退步了，他会施以惩罚，学生有进步了，他也从不会吝啬夸赞。

　　小花园里，齐慕拉着魏允滑了几圈就坐在花坛边休息，两人说说笑笑，明明很温馨的画面，于映心里却隐隐有些难受。

　　他又想小陈和爸爸了。以前冬天的时候，小瘸子最喜欢将头拱进于淼的衣服里，又暖和又好玩，晚上睡觉也要跟着，小小一团挤在小陈和于淼两个人中间，甜滋滋地睡着过去。

　　以前的日子多好啊，多开心啊，现在都没有了。爸爸没了，小陈也不见了，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人是群居动物，需要和同伴生活在一起，吃饭，睡觉，讲话，都要人陪着，小孩儿就更是了。